冷長天這段時間的日子不好過,這點可以從他咕咕叫的肚皮和打結的毛發看出來。羽族很注重儀態,尤其是冷長天,聽說他每年花費在保養羽毛上麵的靈石就不計其數。
之前看到冷長天時,這家夥連一根頭發絲都顯得無比尊貴。而此時的小肥鳥灰頭土臉可憐巴巴,看起來過得很不好。
肥鳥見小白眼神不善,它哭得更可憐了。如果拋開他和冷長天的恩怨,小白在路上看到這麼一隻可憐的小鳥,怎麼都不會為難他的。
隻是他是冷長天,和普通的羽族還是不一樣的。畢竟這廝翻臉不認人是出了名的。
季平安見小白麵色不太好,他小心的問道:“小白是不是很討厭小黃?”
小白愣了一下:“小……小黃?”
這個名字真是讓人始料未及,當然,這也確實是季平安的取名風格。想當初他沒親自定下小白這個名字之前,他的名字至少有十個!
相比之下,小白覺得季平安給他取的那些名字還挺好聽,至少比小黃好聽多了。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季平安喚冷長天小黃,小白心中的怒氣奇跡般的消散了一大半。
他溫聲道:“還行。”
總不能讓季平安知道他倆的仇怨積攢了數千年,一見麵就要打個你死我活吧?
季平安聞言鬆了一口氣,小白的話落到他的耳中就變成了另一種解釋。看看小白和小黃的樣子就知道了,一隻小白貓,一隻小肥鳥,一個個長得都這麼可愛,他們就是菜雞互啄,沒什麼深仇大恨的。
季平安小心翼翼的說道:“小白你看,小黃他看著也不聰明的樣子,你們兩好歹是熟人……熟獸,總不能眼看著他餓死吧?”
季平安的話外音小白已經聽出來了,他就知道季平安狠不下心來。明知道這是害得他差點淹死的人,他都不忍心苛責它。
平安的心善不隻是針對自己,任何可憐的可愛的小動物他都會喜歡。意識到這點之後,小白心裡不是很舒服。
小白垂下眼語氣平靜:“這是季家,你是一家之主,是放還是殺,你說句話就行。”
季平安連忙解釋道:“小白你彆誤會,家是我們兩個的,家裡的大小事情必須得到我們兩個人的認可才可以。”
小白的心就像被柔軟的刷子輕輕刷過一樣,癢癢的。平安說家是他們兩個人的,這是不是就證明在他心裡,他和冷長天是不一樣的?
他抬眼看向季平安,隻見季平安滿臉認真:“如果小白不喜歡小黃,我們喂他吃飽之後就把他放了吧。”
小白心裡的癢更加強烈了,這個人他從不曾虧待自己。哪怕在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一隻小醜貓的時候,他依然在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他從沒有因為自己是靈獸或者妖修脅迫自己,從始至終,他一直很尊重自己。
這麼好的季平安,小白怎麼忍心讓他失望?
小白的目光從季平安臉上挪到了冷長天臉上。彆說,掛著淚的冷長天比平時那副飛揚跋扈的樣子順眼多了!
小白輕笑道:“這和收留他沒什麼區彆。”
除非將冷長天丟到北國冰原上去,不然就以他死纏爛打的性格,季平安怎麼都擺脫不了這家夥。
也罷,與其放著冷長天這禍害在林子裡麵蹦躂,不如把他收在眼皮子底下。小白倒是要看看,冷長天肚子裡到底賣得什麼藥。
如果他真的失憶也就罷了,要是他裝傻,小白就讓他變成真傻!
小白思考片刻之後說道:“收留他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有些事要提前說清楚。”
季平安點頭:“嗯,你說。”
小白:……
不,他不是要對季平安說清楚,而是要對冷長天說清楚。
季平安這麼認真的樣子,倒是讓小白哭笑不得了。小白認真的解釋道:“平安,你彆小看了這家夥,他好歹也是靈獸。彆看現在傻乎乎的,我們說話他肯定能聽懂。是吧?”
最後一句小白是說給冷長天聽的。聽到這話,肥鳥點點頭:“餓……”
小白放下碗筷,他緩步走到了肥鳥麵前:“今天開始,你就是小黃。我是小白,他是平安。平安給你住所,賜你食物,我要你以道心起誓,不能傷害平安,不做傷害他的事,不說傷害他的話。”
小白的語調非常嚴肅,季平安不由得愣了一下。雖然小白要求小黃這麼發誓,但是他有一種感覺,小白也是用這條要求來要求自己的。
季平安心裡暖暖的,小動物的感情總是來得分外的純粹。他隻是給小白一個容身之處,給他做了幾頓飯,就得到了小白的真心相待。
人和動物的差彆大概就在這裡了吧,如果季平安這麼對待一個人類,說不定會養出一個仇人來。但是小動物卻能回饋他最真誠的感情。
小黃抖著聲音重複著小白的話,話音落了之後,他滿臉期盼的看向季平安。現在應該把他放下來了吧?他都被吊著好久了!
這時候小白又開口了:“不勞動者不得食,不能浪費糧食,不能挑三揀四。”
季平安有些懷疑的看著小黃,就小黃這個身板子,身為一隻鳥,他連南瓜餅都偷吃了,他還會浪費糧食?
小白說了好幾條規矩,什麼不許在家裡打架啊,不許把奇怪的東西帶回家裡啊……季平安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小白才是這個家裡的一家之主。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季平安感覺自己的心突然重重的跳了兩下。再看向小白時,季平安中覺得好像有什麼變了。
小肥鳥吊在門框上指著天地發了一大通的毒誓,直到看到他身上閃過金色的靈光,小白才將他放下來。
肥鳥剛一落地就急急的奔向了餐桌:“吃飯吃飯!”
天地良心,這家夥說彆的話聲音發抖,唯獨說出吃飯兩個字時鏗鏘有力。
季平安挑了一個海碗,他在碗中盛了大半碗飯放在了肥鳥麵前:“慢點吃。”
肥鳥一頭紮進碗裡,他吃得呱唧呱唧,連菜都不用添,光光米飯他就能吃得很香。季平安唏噓著往小黃碗裡夾了一塊排骨:“吃吧。”
看到碗裡的排骨,小黃的動作突然停下了,他從碗裡抬起了頭,嘴角旁邊的毛上還粘著飯米粒。他認真的看向季平安,雙眼亮晶晶的。
季平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小黃脆脆的說道:“你真好,我會報答你的!”
季平安笑得肚皮都痛了,他伸手摸了摸小黃的腦袋:“吃吧。”
放下手後他又夾了一塊排骨放在了小白碗裡:“你們兩不愧是對手,連說的話都差不多。”
小白愣了:“嗯?”有這事?
想起來了,他剛被季平安救下那會兒好像是對季平安說過類似的話,他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問平安喜歡什麼,結果季平安說他喜歡和平……
小黃一邊吃著排骨一邊吹著彩虹屁:“平安好好看!我好喜歡平安!”
小白用食指敲了敲桌麵:“好好吃你的飯。”
季平安笑著站起來:“我去潑個油辣椒,小白你們先吃著。”
本來潑油辣椒這個工作應該在吃飯之前就完成的,隻是出了小黃這事,季平安就給忘記了。現在看著鍋裡的蘿卜,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季平安家的辣椒都是自己種出來的,雖然現在地裡的辣椒已經被霜打蔫吧了。但是秋天的時候,他趁機收了很多紅辣椒。大部分的紅辣椒已經變成了剁椒塞在了壇子裡麵,還有一些則被季平安曬乾了裝在了網兜裡麵。
趁著爐子裡麵還有紅光閃爍的木炭,季平安抓了一大把紅辣椒往炭火旁邊一丟,他還在平底鍋裡麵倒了一大勺豆油放在爐子上烘烤。
滾燙的炭火不緊不慢的炙烤著辣椒,一股辣椒特有的味道慢慢飄了出來。辣椒本就被曬乾了,稍稍一烘烤後,靠近炭火部分的辣椒就有些變黑了。在火中滾了幾圈之後,辣椒就烤得差不多了。
季平安從灰堆裡麵扒拉出那些辣椒,他輕輕的將粘在辣椒上麵的浮灰吹掉,還將烤得過分焦的部分掐掉了。
隨後他取出了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個小木臼,將辣椒丟在木臼中後,他拿起木臼中配套的木杵搗了起來。辣椒烘烤之後變得焦脆,輕輕一搗就能聽到辣椒們粉碎的聲音。
沒一會兒木臼中就出現了一大把辣椒粉,因為是自己搗出來的,看起來沒有磨子磨出來的那麼細膩,不過這種粗粗的辣椒粉賣相不好味道卻絕佳。
季平安將辣椒粉倒在碗中,還往裡麵撒了一點鹽。此時平底鍋中的豆油已經開始冒青煙了,他端起平底鍋稍稍晃了晃,然後將裡麵的油快速的潑在了辣椒麵上。
‘呲——’
碗裡發出了熱烈的聲音,辣椒粉浸在了冒泡泡的滾油中,噴香的油辣椒味道猛地爆發出來。季平安快速將碗裡的辣椒粉和熱油攪勻,隻恨時間倉促,他沒來得及在碗中撒一些白芝麻花生碎。
油潑辣椒的味道非常香,經過熱油洗禮的辣椒粉聞著都不像是辣椒味了。等碗中的動靜小了之後,辣椒粉的上方出現了一層紅亮的辣椒油。可彆小看了這層紅油,對於不吃辣的人而言,兩三滴紅油就能讓他們麵色通紅滿頭大汗。
季平安滿意的看了看碗裡的辣椒,然後端著大碗走出了石屋:“油潑辣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