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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深淵來 木兮娘 6786 字 7個月前

“獨生子, 未成年,剛高考結束,懂事孝順, 人生剛過五分之一。”陳婕唏噓:“就是天大的憤怒也用不著殺人, 有解決不了的矛盾可以報警,讓第三方介入調解不更好?”

季成嶺:“情緒上頭會讓人失去理智。”

陳婕:“我能想象到的矛盾就是多收幾十塊錢的車費。”

季成嶺:“你錯估了黑心司機的貪婪, 有些黑車剛收幾百上千的車費。他們看菜下碟的本事不容小覷, 尤其喜歡拉幫結派。”

陳婕:“我看調查報告裡,葛向笛的老師和同學都表示他成績優異、開朗向上而且樂於助人。再說他才十七歲, 一個風評很好的未成年人會去勒索乘客?勒索金額高到刺激凶手殺了他?我感覺不太像是金錢紛爭, 就算存在金錢糾紛也不一定是葛向笛。”

季成嶺:“你的意思是說葛向笛有可能因為彆人和凶手的金錢糾紛而被牽連?你覺得是葛父和凶手存在糾紛, 凶手尋仇,殺了葛向笛報複葛父?這是預謀殺人, 不符合無動機激情殺人的特征。”

陳婕提出假設:“也許凶手是熟客。他和葛向笛聊天, 期間被葛向笛以言語刺激,本身又和葛父有過矛盾,激動之下勒死葛向笛……不然凶手和葛向笛能產生什麼矛盾?如果凶手不是熟人, 他們在這次乘車之前沒有任何交集, 那麼應該是什麼樣的矛盾才促使凶手殺死一個剛結束高考的未成年?如果初次交集的葛向笛沒有勒索、多收費,他就沒理由和凶手發生口角並刺激凶手。如果以上猜測都對了, 那是否應該重新定性凶手的殺人行為和殺人動機。”

季成嶺仔細思索陳婕的推論。

老曾拿著筆‘篤篤篤’敲桌, 說:“不無可能。命案沒出結果前, 任何可能性都存在。今天誰通知葛向笛的父母?”

有人舉手:“我。”年輕的刑警走出來說:“葛向笛的父母都在法醫辦那邊,看過葛向笛的屍體後悲傷過度、情緒崩潰,沒辦法進行詢問。不過李隊在那邊, 正陪著葛向笛的父母。”

陳婕驚訝:“老大不是最難以應付死者家屬嗎?天下紅雨了嗎?”

老曾琢磨著說:“可能你猜對了。”連陳婕都注意到的問題,李瓚怎麼會沒發現?

分局專門劈開一塊地, 挪出來當法醫辦用,特點是地廣人稀、陰森淒冷而且坐南朝北不見常年不見光,大白天日頭正盛的時候都得開燈。

燈是冷光燈,牆是白灰牆,地是反光的冷白磚,各個小元素搭配成的法醫辦就成了個醫院‘停屍房’。

不過有案件發生或平時舉辦個學術研討會時,人氣充足,法醫辦就顯得沒那麼陰森。

現在這時刻是例外,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太陽有點西斜,室內和走廊冷光燈開了一半,光線有些不夠,看上去又冷又陰暗。

長長的走廊裡隱約還能聽到啜泣,時不時便是拉長了音的尖銳哭聲,穿透長廊,又被隔絕在層層白牆透不出去。

法醫辦還有一個小廳,認屍結束需要被問話的家屬就在小廳裡等待。

安靜了一會兒的小廳猛地爆發嘶吼聲,女人尖利的哭喊和男人無法壓抑的痛苦咆哮,交彙旋繞,形如泄洪之水漫天掩地的澆過來。

於不明就裡的人而言是噪音,於當事人而言,那是他們天塌了的發泄。

鐘學儒瞥了眼麵不改色的李瓚,對方一直麵對不斷發泄悲傷情緒的葛向笛父母居然沒有逃避,真切的陪著葛向笛父母坐了將近一個小時!

李瓚踹了把鐘學儒的椅子腳,說:“拿包紙巾過來。”

鐘學儒這才發現桌上的紙巾沒了,而裝紙巾的紙箱在他身後。

他趕緊補貨,不忍而無用的勸慰:“請節哀。”

葛弘忍住悲痛,習慣性的低頭,兩鬢斑白,肩膀似乎壓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沉得他撐不起脊梁,蜷縮著、佝僂著單薄的後背。

他不停的、機械的說:“謝謝、謝謝警察同誌,麻煩你們了。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謝謝、謝謝你們。”說到這裡,葛弘愣怔住,好像突然斷片,不知道下一秒應該要做什麼。過了好一會,他才陡然想起自己應該要說的話,他問:“警察同誌,我兒子為什麼被殺?”

葛弘小心而溫吞的發問:“為什麼被殺了?為什麼?是不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好?我兒子很乖,他知道我們辛苦,每次放學回家都會幫忙做家務,他也不嫌棄我們窮,還說大學勤工儉學,幫忙家裡減輕負擔――”他語速快了點,很快意識到,怕自己的急切引起彆人的不適,於是放輕了聲音:“我兒子不可能、不可能和彆人結仇,真的。他很乖的,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要殺他,有仇找我,他可以來找我,為什麼殺我兒子?”

鐘學儒:“冷靜、冷靜點,關於葛向笛的命案,警方目前還在篩查。您先等消息,案情結果出來,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您。現在,我們希望二位能配合一下警方的調查。”

葛弘:“您問。”

鐘學儒看向李瓚,後者猶豫著,大拇指和食指指腹無意識地摩挲,在葛向笛母親漸微的泣聲和葛弘焦慮的目光中開口:“你們沒和人結仇?”

葛弘搖頭:“沒有。”

李瓚:“最近有沒有和彆人發生過口角?”

葛弘絞儘腦汁的回想,像在砂礫堆裡挑選芝麻一樣仔細而費力。

“……沒有。我沒和彆人爭吵,我開這種車做生意都不敢收太多錢,同樣的路,我比正規計程車要少收一半錢。遇到查車的,我不敢跑,但是我會把乘客送到公交站附近,還會退錢。我這樣做,怎麼結仇?怎麼可能結仇?”

李瓚沉默片刻,看向葛向笛的母親向眉。

向眉搖了搖手,數度深呼吸,咽下唾沫和強烈的疲倦,嗓音嘶啞,幾乎一開腔便發出哀鳴。她看上去五十來歲,人很瘦小,衣著簡單、顏色暗沉,頭發染成很多中年婦女喜歡的葡萄紅,現在正散亂的披在臉頰上,狼狽而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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