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1 / 2)

桑曉曉自從會了削蘋果,對自己的削蘋果技術有著相當高的要求。

必須要將皮削成一整條。

如果中間斷掉了一次,她會無比懊惱,並分析檢討為什麼剛才沒能夠成功。好在她這次成功把蘋果皮削成了一整條,也成功切成了塊,送到傅元寶手裡時,連叉子都放好了。

這種享受級的待遇,錯過這幾個月,絕對很難有再一次。

桑曉曉哪怕態度是想把蘋果砸傅元寶頭上,傅元寶也吃得高興,吃得儘興。他吃完蘋果,理智分析後決定珍惜這段時間。

晚上餐桌上,傅元寶隻剩下一隻左手,吃飯必須用勺。他看著一塊排骨,側頭看向桑曉曉:“桑曉曉,我想吃排骨。”

小奶奶筷子擱下,剛想要去拿公筷,意識到元寶叫的是曉曉,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她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

桑曉曉吃得正高興。宋姨哪怕拿到了那麼一長條的清單,照樣能將食物做出新的花樣來。今天葷菜有一道是蘿卜排骨湯。湯裡加了些補血的藥材,吃上去卻完全沒有藥材的泥土腥氣,湯濃鬱鮮香,讓她恨不得來兩碗。

桑曉曉聽到話,看了眼傅元寶的左手,再看了眼排骨。傅元寶麵前兩個碗,一個擁有排骨湯的小湯碗,一個吃了一半的飯碗。

她問傅元寶:“你不會用湯勺麼?”

為了方便傅元寶,排骨是切了小塊。然而這個小塊對於家裡的湯勺來說還是大了些。

傅元寶用勺子能舀,但容易滑落,他就對桑曉曉提出了要求。

他又用白天那種語氣,沉重而低落:“我手疼。勺子也用不利索。”

傅元寶的一碗飯吃得比平時慢很多。筷子在他手裡,竟可以達到扒拉一口飯比湯勺一口飯更大。桑曉曉覺得這人是不容易,放下自己筷子,用湯碗裡勺子舀起排骨。

排骨被成功舀起來,剛出了湯麵,轉頭滾回到湯裡去。小東西一副不願意被人類吃的樣子。

桑曉曉改成筷子,把湯裡的排骨夾起來,在碗邊碰掉湯汁,往傅元寶嘴邊夠。

她是沒伺候過人,覺得自己做得已經足夠到位,催促著:“快吃。”

傅元寶吃好這排骨,她自個還要吃呢。

小姑娘能做到這地步,已經讓傅元寶滿意。他慢條斯理咬上排骨,啃了個乾乾淨淨,並在腦子裡想著接下來的夥食,還可以做哪些不方便夾,方便桑曉曉提他處理的。

比如說加了水澱粉的小肉丸,打滑舀不上來的那種。不如說粘稠十足的山藥,連筷子都不好夾的那種。這種時候就得靠宋姨了。

他的工資總不是白發的。

傅元寶不動聲色,壞心思一堆接一堆。桑曉曉是全然不知道的。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已經在心裡把傅元寶當個小殘廢來看了。

右手壞了是很不方便。她要是右手壞了,能把傅元寶煩死。她幾乎什麼事情都會叫傅元寶來幫她做。推己及人,傅元寶的一些要求也很正常。

排骨吃完,傅元寶又和桑曉曉說著:“我讓人給書房添個椅子。這段時間你要寫什麼都在書房寫。要是覺得桌子不舒服,我讓人再搬個桌子來。”

沒等桑曉曉拒接,他先說了聲:“我工作需要你幫忙寫點字。”

桑曉曉撇嘴:“行吧。”

小奶奶看著是想笑,另外一桌的三個人則是默不作聲,互相使眼色,臉上帶著迷之笑容。傅先生和桑小姐之間的互動,實在是太過有趣。尤其是想到兩個人的性子,前者在外總是擺著架子撐著場子,後者在外頤指氣使,到了家裡一個裝柔弱,一個順著柔弱。

場景實在好笑。

好笑的場景從餐廳轉移向書房。

秦蓁給書房搬了張椅子過去,很快跑去小奶奶那兒陪同小奶奶。桑曉曉要幫傅元寶工作,又要忙自己工作,於是毫無愧疚心,占用傅元寶的左手:“你幫我把文具一起搬過過來。”

她強調:“動一動才能恢複快。”

要求手術第一天的病人動一動,也就桑曉曉能乾得出來。

傅元寶跟著去桑曉曉書房拿文具。桑曉曉拿起一摞稿紙,拿起鋼筆和書包。傅元寶在邊上拿一瓶墨水。桑曉曉第二次拿起今天要看的讀者信件,傅元寶拿起筆盒。

桑曉曉第三回拿起自己去圖書館借來的書,再看晃悠悠過來這回什麼都不拿的傅元寶,皺眉:“你怎麼那麼沒用?”

傅元寶能和桑曉曉一起在書房工作,還能指使桑曉曉乾這乾那,被說兩句完全不當回事。他很是認可桑曉曉的話:“你說得對。”

就是沒用。沒用得很快樂。

他感受到桑曉曉以前命令彆人時的愉悅。確實很享受。

桑曉曉覺得傅元寶煩心,可又知道這是個病人。病人這也不能乾哪也不能做,很正常。她氣鼓鼓回到書房坐下:“我要開始工作,你有事再叫我。”

她扭頭對著傅元寶說著,凶著臉:“聽見沒有?”

嬌氣又凶巴巴。

傅元寶真不理解這兩個完全無關的詞,怎麼每一回都能恰到好處出現在桑曉曉身上。他點頭了:“我知道的。”

兩人要做的工作都多,鬨也鬨不到哪裡去。

桑曉曉真要工作,她是埋頭一直在做,全神貫注不會有絲毫分神。彆人或許寫一會兒就去做彆的事,喝水吃水果吃點心看電視打電話,她都沒有。

她就一直寫,停下的時間也是用來思考。

這種專注度用在學習上,學習成績是不會差勁到哪裡去的。傅元寶觀察了一段時間,左手抽出鋼筆,拿廢紙練習起自己的名字。

彆人筆走龍蛇是說字好看,傅元寶現在筆走龍蛇,是寫出來的字像龍和蛇一樣歪扭。

他很多事確實需要書寫,最多的自然是簽名。右手能簽名,左手也可以。他當初傷了右手的時候,左手也動用過,第一件事也是練著名字。

那麼多年沒再動過左手寫字,寫出來效果真的糟糕。他都看不入眼,更彆提桑曉曉或者其他對書法有些造詣的人。

書房裡隻有筆刷刷和紙張翻頁的聲音。

桑曉曉把剛才寫的短篇內容整理好,算了下時間,發現明天就能給出稿子。也是靠著大綱列好,思路正好。短篇字數不多。

她寫完稿,心裡有點難過且鬱鬱。聽著鋼筆在紙上走的聲音,她抬起頭望向傅元寶。傅元寶這會兒垂著眼,用左手寫著字。右手一樣放在桌上,看上去卻手指根根固定,殘酷得很。

書房不冷,再加上之前晚飯吃得暖和,傅元寶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紅。不像之前慘白到有點發青發灰。有了人的質感之後,屬實長得富有欺詐性。

以傅元寶為原型寫個商人,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太過標誌性,簡直就是書裡才該存在的人。桑曉曉很可惜自己當年看的書很多,卻很少了解經濟這一塊。她不知道在現在幾乎全國上下都知道的傅元寶,為什麼幾十年後無人談及。

不像那些知名的品牌創建者,動不動就上個熱搜,上個經濟雜誌。

是因為家道中落,還是因為傅家發展的最後逐漸低調,以至於其實在經濟界很有名氣,但她並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任何一個醫學品牌的董事長或者創建者叫什麼名字。

她這輩子沒去找家人,是因為她知道蝴蝶煽動翅膀會改變往後的走向。她現在叫三木,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至少她上輩子的文學史上絕對沒有這樣一個人物存在。她希望過去的家人們順其自然,她也希望這輩子順其自然。

啊對了,除了這兩個可能性,還有一個讓人更加無法接受的可能性。

傅元寶這一支的生命,除了小奶奶之外,大多在青年中年就戛然而止。如今隻剩下了一個傅元寶。他是小奶奶的精神支柱。

桑曉曉走神歸走神,視線一直落在傅元寶身上。

傅元寶抬起頭和桑曉曉對上眼神:“怎麼了?”

桑曉曉收回神:“在想你能活幾歲。”

她想著小奶奶的不容易:“你得長命百歲才行。”

桑曉曉隻能接受,是她當年的無知,讓她對傅元寶或者說改名叫傅修源的人,一個沒注意忽視了過去。她無法接受其他任何一種可能性。

每一條生命都值得珍惜。

傅元寶微愣,沒想到桑曉曉會突然說這話。是一如既往的嬌氣嗓音,卻很平靜。裡麵帶著他第一次聽到耳中的世故成熟。好像小姑娘一下子長大了,不完全是那個不諳世事的模樣,長成了思想成熟的大姑娘。

他鋼筆頓在紙上,留下濃重的筆墨痕跡。筆尖恍若紮在心口,也在心口留下濃重的痕跡。

傅元寶輕笑了一聲:“我當然會長命百歲。我會活得比小奶奶久,也會活得比你久。”

桑曉曉皺眉:“瞎說,我比你年輕,肯定活得比你久。”

傅元寶對此表示:“我運動,你不運動。我養生,你隨意。從整體上來說,我長壽的可能性比你要大些。”

桑曉曉對這話很不服氣:“你要做生意,睡得每天作息混亂,出去會聞彆人的二手煙,會喝酒。我不抽煙不喝酒。怎麼也比你長壽的可能性高。”

兩人都還年輕,結果在書房裡為了誰更長壽而爭起來。傅元寶是半點不謙讓。他的字典裡所有的謙讓,都是為了更好的占便宜:“運動之後,這些問題都是小問題。”

“女性本身就容易比男性長壽。數據統計上就是這樣。”桑曉曉認定自己活得比傅元寶久。

門外,被小奶奶叫來送牛奶的秦蓁,聽著裡麵極其幼稚,堪比她十歲在武館和師兄吵架內容的爭執,一時不知道是該不該敲門。

她回頭轉述給小奶奶聽,恐怕小奶奶又會樂嗬,笑得完全合不攏嘴。

考慮到牛奶熱好了,過會兒會冷。秦蓁不得不打斷裡麵兩人會傳遞到門外的爭執話題。她敲響了書房門:“傅先生、桑小姐,喝牛奶了。”

得到準許,她進門把牛奶放到兩人之間,裝作完全沒聽到剛才內容:“小奶奶說,喝完牛奶就可以去睡了。傅先生這衣服脫也要脫一會兒,還得洗身子。”

傅元寶拿過牛奶,一飲而儘,對著桑曉曉挑眉:“我一天一杯牛奶,總歸比你喝得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