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日,杜若清就聽劉秘書說,賴司硯去了黎平,出差了。
她一時間有些好奇,“我們在黎平一沒有合作,二沒有業務往來,賴總去黎平做什麼?”
劉秘書抱著手腕笑了笑,“不是工作的話,那就是私事,賴總每天公務纏身,還要國內國外天南地北的飛,不是要緊事,也不會說去就去。”
杜若清回身看看他,倒也是,表哥這些年,也就不務正業過一次。
那一次任性玩失蹤,消失了三天,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全家上下都聯係不上他。
在杜若清印象中,賴司硯一向沉穩耐得住性子,做事也理智周全,還是第一次如此一反常態,做事不顧大局。
賴家的家規一向嚴明,賴司硯因為這事,被賴明淮在院子裡罰跪了兩個小時。
那是冬日,剛下過雪,台階背陰處積雪未消,夜裡特彆的冷。
杜若清很難想象,到底是犯了什麼大錯,讓舅媽和舅舅如此狠心,都這年代了,還搞罰跪那一套,這種教育方式實在讓人不敢苟同。
如今想想,賴司硯對舅媽如此淡漠無情,舅媽也不是完全無辜。
她回過神兒,把文件塞到劉秘書懷中,“既然賴總不在,我就不進去了,等他回來簽好字,你送到我辦公室來。”
劉秘書低頭瀏覽一眼,“星凝集團的項目還沒拿下,杜總這次遇到強勁對手了?”
杜若清覺得他多嘴,走兩步,又轉身。
看著他,笑得溫柔可人。
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紮人心——
“這次賴總出差,怎麼沒帶你,平常出差都是你隨行,李澤林在公司接應,怎麼,失寵了?”
劉秘書“咳”一聲,“失寵不至於,不過李澤林隨行,就是委屈了各位經理啊副總啊的,畢竟我沒有李助理會拍馬屁,那馬屁拍的,”他豎起來大拇指,“絕!”
杜若清噗嗤笑了起來,掃他一眼。
“好好工作,彆耍貧。”
此刻被貼上“會拍馬屁”標簽的李澤林,站在路口喝西北風。
誰能料到黎平近兩日降溫,好巧不巧正趕上。
他哆嗦著裹緊外套,牙齒打顫。
賴司硯迎風而立,深色風衣在冷風中懸垂,他在門口站立許久,摘下來手套,目光帶著慵懶隨意。
“你回車裡吧,我自己進去。”
說完,略帶薄繭的手展開,抵了門,輕輕推開。
普通農家院落一則,地方不大,南北狹長,除了一片蒼翠竹子,還種了幾株花草,不過花草疏於打理,略帶枯萎。
鵝卵石鋪成的方台上,隻有一個石桌,一把竹編躺椅,簡單到連個亭子都沒有,石桌有段時間沒用,落了一層薄灰。
賴司硯從兜裡掏出紙巾,擦了擦椅子,俯身坐下。
手臂往扶手一搭,躺下,兩手交扣在胸前,看著泛著魚肚白的天空,慢條斯理閉上眼。
細細感受。
地方偏僻,四周寂寂,不遠處有一片還未被砍伐的竹林,是以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恰好能傳到院子裡。
鳥叫蟲鳴,委實愜意。
賴司硯靜靜躺了片刻,發覺手指冰涼,冷意侵透全身,才倏然睜開眼。
頓了頓,轉身進屋。
仍舊是簡單而乾淨的陳設,因為房主人早就離去,所以東西被清理的差不多,居住過的痕跡,也很淡。
賴司硯負手立在房梁下,臉色沉靜地,把室內一角一落,耐心又細致地打量一遍。
細致到梳妝台旁,一根發絲,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大抵就連他自己都不知,原來自己還有,偷窺的惡俗癖好。
凝視著不小心掉落的發絲,腦海中思緒不斷,想象著,掉落發絲的人,坐在梳妝台前,曾是怎麼一副景象。
一時間,心中百轉千回,不知是高興還是失落。
往事一幕幕浮現,又聯想到如今的境況,突然生出,人生也不過是一場因緣際會,不過意氣風發之時,總想轟轟烈烈的搏一搏。
如今回首一場空,又覺得那些回憶遙遠而陌生,仿若發生在上輩子的事。
時間是個好東西,無論多深刻的記憶,都會被一點點撫平,侵蝕到模糊。
他嘴角牽出的一抹笑,頓時淡了下去,慢條斯理將那根發絲放回原位。
抽出來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悵然若失。
下一秒抬腳,風衣的紐扣,不經意刮到最下層的抽屜。
“哢噠”一聲響動,抽屜隨即被帶出來一寸。
賴司硯垂下頭,餘光掃見抽屜縫內,淡黃色的紙張邊角。
影影綽綽,似乎寫了什麼。
賴司硯怔了怔,不緊不慢俯身。
探手撥開抽屜。
隻見抽屜裡麵,一遝淩亂擺放的紙張,紙張很薄,市麵上常見的普通熟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