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然很詫異,他還沒怎麼聽過衛縱主動提起夫人。但他立刻反應過來,低聲說:“夫人這幾天不舒服,在自己房間休息。”
就這麼大的地方,就三口人,竟然也沒待在一起。
衛縱濃眉緊鎖,心裡十分不舒服。
他隻思考了幾秒就下了決定:“我有點事要詢問夫人,關於他們的住所的問題。請你帶我去見她。”
管家沒有表現出好奇心,而是安靜地帶著他來到三樓另一邊,這邊的套房完全屬於露易絲夫人,包括大公在內,都不會隨便進去。
因此,他帶著衛縱停在了門廳處,沒有直接去敲門。
“殿下,容我先進去通稟一聲。”他欠了欠身,才離開去扣門。
衛縱等了兩分鐘,管家很快回來,衝他彎腰。
“夫人在裡麵等著您。”
“謝謝,”衛縱想了想說,“請幫保密,暫時彆告訴大公。”
管家露出一點笑,又飛快收起。他向衛縱鄭重地保證。
“就算不提您,我也得為夫人保密,不然可就要失業了。”
衛縱走進露易絲的房間。
進門就看見拱形門洞,牆上貼著淡藍色鑲嵌純金紋路的牆布,地上則是絢爛的貝金地毯,房間內用各色陶器和鮮花點綴,看起來極具異域風情。
衛縱知道這是露易絲家鄉的風格。
那裡盛產一種貴金屬叫做貝金,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貝類,有大有小,難得是形狀和紋路完全相同。
貝殼上覆蓋純金,天然就是昂貴珍稀的裝飾物。貝金產出金珍珠的幾率也很大,純金珍珠磨碎製作成香料,燃燒後可以安定腦域。
可想而知貝金被炒到了什麼樣的價格。
露易絲的家鄉因此暴富,她才有機會讀書,甚至到嘉萊萬斯留學。假如她沒有遇到衛耀,學業結束後,她就會從事對外貿易,專門交易貝金。
會客廳和臥室完全打通了,走進去能一眼看到儘頭的落地窗和露台。
露易絲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衛縱。
她無疑很美。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是她依然背影窈窕,腰肢纖細,一頭金發像貝金的色澤,隨意搭在肩膀上,也有種淩亂的美麗。
衛縱看著看著,卻覺得這幅畫麵是割裂的。你看著露易絲,無論是從她的發型、妝容還是服飾,都與這房間的整體風格格格不入。
他環顧一周,也沒有看見任何相框,以及具有個人特色的物件。
這間房間的主人,簡直把這裡住成了高級酒店套房。
“夫人,”他先開口問好,“冒昧打擾了。”
露易絲轉過身,又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衛縱。過了好一會兒,她移開視線,低聲說:“是我該說謝謝,您看到我的訪客記錄了,是嗎?”
衛縱直接道:“你那天並沒有告訴我,我猜想也許你要說的話會涉及到你的**,就單獨來找你了。”他感到有點熱,走到窗邊詢問地看她,“不介意吧?”
露易絲搖搖頭,衛縱就推開一半落地窗,隨意地看著外麵庭院的紅色綠色黃色的樹,上午已經帶點涼意的風穿過窗戶,給凝滯的室內帶來一絲新鮮的空氣。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看向露易絲,後者似乎正在受到困擾,每當看見他的時候,困擾就會加倍,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就是露易絲給他的感覺。
“醫生說大公的身體很有起色,”她竟然先說起了衛耀,“我想,他接受過手術以後,就會變得很健康了,這是件很好的事情。”
衛縱沒說話,隻是專注地聽。
露易絲在微風裡環抱住自己,表情不斷地掙紮。最終她下定決心,第一次筆直地看著衛縱,輕聲說:“殿下,我打算在大公手術以後,正式提出分居的要求。”
衛縱麵上平靜,心裡卻瞬間掀起軒然大波,滿腦子彈幕刷刷飛過去。
搞什麼?
分居?!
一股怒氣漸漸凝聚在了胸口,他眼睛冒火,壓抑著聲音,咬牙問:“嬸嬸,我不明白!”他深深換了幾口氣,儘量保持冷靜,然後問道:“是小叔出軌了嗎?”
露易絲憂鬱地搖頭。
“沒有,他這麼多年一直隻有我。”
“那就是你出軌了,愛上其他人?”衛縱的聲音變得冰冷。
然而他對麵的女人還是搖頭。
衛縱變得暴躁,語速飛快地質問她:“既然你們都沒感情上的意外,為什麼要分居?你是覺得王室生活太壓抑嗎?”
他放輕聲音,“如果是這個原因,你很快就不需要再忍耐了!小叔做手術之前就會宣告脫離王室。等他身體恢複,你們想去哪裡都可以,哪怕回你的家鄉!”
“不!”
露易絲突然反應激烈,她大聲拒絕,扶住了落地窗,那雙動人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那不是我的家鄉!”
衛縱愕然。
“你在說什麼?”
露易絲拚命平複心情,揪住自己的披肩。
她抬頭,用非常麻木的毫無起伏的語氣,告訴了衛縱一個驚天秘密。
“我不是露易絲。”
這個世界如此荒誕滑稽。
衛縱懵了,他聽見自己發出嗤笑,嘲諷露易絲:“你就算想離開小叔,也不用編造這麼可笑的理由吧?你直說吧,到底想乾什麼?”
對啊,嬸嬸難道瘋了嗎?
露易絲徹底冷靜下來了,她意識到對麵是王儲,是衛耀的親人。她如果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掉眼淚顯然沒有用處。
“我的確不是露易絲,”她昂起頭,冰冷地回視衛縱,“我也沒法證明我自己的身份,因為我在成為露易絲的那刻起,真實身份就已經被吊銷了——”
這讓她心中壓抑多年的痛楚從深處翻騰上來,讓她難以再顧忌自己的形象。
衛縱大腦一片混亂。
他震驚地瞪著金發女人,回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空間扭掏出個小玩意兒啪地貼在落地窗前。磁場覆蓋他們站立的區域,嗡鳴聲響起幾秒就立刻消失。
“我開了屏蔽儀,你繼續說!”
他用嚴苛冰冷的目光審視對方,可無論怎麼看,都沒覺得和記憶中的女人有任何差異。
“我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經曆了大大小小無數次手術,”假露易絲露出淺淺的苦笑,任由他打量,“隻要不躺到手術台上,沒人能從外表上區分我們。”
假設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衛縱第一反應當然就是——
“那真的露易絲在哪裡?”
金發女人卻變得茫然起來。
“我、我曾經是流民,沒有戶籍,一直混跡在最底層,我也不知道自己混了什麼血,反正有一頭金發。有一天他們找到我,說讓我去扮演一個女人,從此可以過上人上人的日子,還能給我一大筆錢。我需要錢……”
她注意到衛縱不耐煩的表情,歎氣,“我不知道,殿下,他們為了把我弄進國安局,給我辦了戶籍,可‘我’存在了幾個月,就不得不死掉,從此隻有露易絲。至於真的露易絲,我根本沒見過她本人,隻是看過視頻,還有監控。”
“監控?”衛縱腦子嗡嗡響,也顧不上其它的,“你看見監控裡她在什麼地方嗎?”
露易絲眼神看向房間一角,使勁回憶:“我想,那有點像監獄,或者病房……不,更像監獄,有一次她砸歪了監控,我看見畫麵邊沿露出來的柵欄。”
她向衛縱解釋,“你知道那種老式監獄嗎?用鋼製的一根根的柵欄……”
“我當然知道!”衛縱打斷他,焦慮地繼續問,“你說國安局,你都見過誰?你怎麼知道是國安局找得你?”
開玩笑吧?朱瓊斯有這個膽,當初就不會被他闖進屋子嚇成那德性。再說露易絲被當成間/諜帶走的那會兒,朱家在國安局且還說不上話。
可是其他人,怎麼可能瞞天過海搞這種鬼?小叔有什麼價值,需要那些人這樣針對?還不如直接暗殺掉露易絲,豈不是更徹底……
不過,那時期的人好像都離開了。
是巧合?
露易絲垂眸:“我那時候並不知道,但是我見過國安局的標誌logo,後來我和衛耀結婚,也曾經陪同他去過國安局,然後我認了出來。”
沒人知道她當時的震驚和恐懼。
不,也許有人知道,但她也認不出來。隔了太久,而且當時她不停地學習,甚至腦內注射語言芯片,灌輸了大量有關衛耀和露易絲的事情。
她幾乎二十四小時坐在監控前,觀摩監控裡麵的女人,看她的一言一行。或者仔細地翻看她的電子相冊,大學裡那些影像,和衛耀的旅行vlog……
看得越多,她越覺得監控裡的是另一個人。
那些彆有用心的人,把vlog裡恣意大笑、神采飛揚的女人,變成了監控裡的瘋子。
雖然她仍然能夠從露易絲不發瘋的時候,觀察她的習慣,但是大部分時間,她都是沉默並且瘋狂的。
長時間的禁閉能夠逼瘋一個心理健康的成年人。
“你為什麼不和小叔說?”衛縱扶額,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張和嬸嬸一樣的麵孔,“如果你那時候就告訴我們——”
“對不起!”露易絲流下眼淚,“我不能說,我身體裡有東西,他們說等過去五年,那東西會自然代謝掉,到時候我就可以自由走動。我本來想說,等五年後我就坦白,但他們告訴我,他們不會一直關著露易絲,因為已經有一個露易絲,而且她並不想留下,而是想要回家鄉去。”
其實最重要的並不是她自己的生死,而是她有很重要的人還留在殖民星。但這一點她不敢和衛縱說。
作者有話要說:崽們,大聲地告訴我,
今天我們準時見麵了嘛!(哭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