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鬼畫卷是那手腕上有著月牙狀痕跡的手工達人擺攤賣的,很大的可能都是這人的手筆。
洛螢可沒有忘記當初在銀鏡之中看到這個手工達人一手造出來蛐蛐罐的經過。
一想到這人曾經來到天橋市場擺攤,洛螢微微蹙眉,鬼知道這人的攤子上賣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這女鬼畫卷是其中之一,若是還有其他不知名詭異東西也流入到百姓手中,當真是造孽。
況且天橋一帶,最起碼逛地攤小市的沒有什麼富貴人家,多是底層的貧苦百姓,淘舊物,縫縫補補又三年。
這買了東西回家真著了道,偌大的北寧城裡恐怕都沒幾個人知道,翻不出一絲的浪花。
從那攤子上買的東西,恐怕一個不甚小命直接玩完。
讓我們把梁先生這兩個月之內所經曆的一切再重新捋一遍。
最初,梁先生逛地攤之時買下了這一副內含女鬼的畫卷,隨後一朝頓悟到家就開始廢寢忘食地投入到畫畫中去,女鬼畫卷不知被他順手就扔到哪裡,再之後梁先生畫靈而生,嫿嫿出現,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這女鬼圖卷,順手打開掛在了牆上,女鬼因此出現爬到他的身上,被洛螢擒獲。
這是如今的時間線。
這其中有一個關鍵點,不是洛螢,而是嫿嫿的誕生。
假如梁先生看到這幅畫之時,或者說其他的人在地攤打開畫之時,沒有這樣開竅,沒有頓悟,也許之時覺得這畫挺有意思,傳統技法與西洋畫結合,帶回家賞玩。
一旦打開畫卷,或是展開卷軸懸在牆上,這畫卷中的女鬼自然如同是破開封印,直接出現。
這女鬼身子豐腴,雪膚墨發,姿容豔豔,西洋技法畫出來更是十分真實。
這樣的女鬼出現,又有多少人躲得過眼前這美人計呢?
若是沉迷於這女鬼的美貌之中任她施為,一身精氣也不知要被掠奪多少,人也不成了樣子。
梁先生買了卷軸回家,卻沒打開,筆下點靈,畫靈嫿嫿的出現更是幾乎將他的精氣神消耗了大半,這個時候才無意中打開了女鬼卷軸,女鬼想吸也吸不到了。
更何況,有著嫿嫿這絕美畫靈的出現,女鬼的容貌身姿縱然美,也沒過嫿嫿這由梁先生筆下親手畫出來的仙子模樣,更不會被輕易蠱惑。
而真要說起來,導致梁先生沒有被蠱惑的關鍵在於嫿嫿,再回首過去,嫿嫿的誕生關鍵點在於這女鬼畫卷所用的技法點醒了梁先生,讓他開竅頓悟。
這一飲一啄,兜兜轉轉之間,洛螢隻能感慨一句老天有眼,梁先生的運氣真不錯啊。
這買下畫卷的人如果不是他,早已經被女鬼吸乾了精氣。
而買下畫卷的人是他,女鬼和那幕後的手工達人不但沒有討到好處,反倒是陰差陽錯之間送給了梁先生一場頓悟,畫筆生靈的大造化!
梁先生因為教蔣義畫畫的緣故本就是與當鋪有舊,重陽節香山登高又見了一麵,洛螢看到了嫿嫿這不是人的生靈,主動前來,更是直接把這女鬼抓了個正著。
直到現在,梁先生也不太明白他究竟遇到了什麼程度的陷阱,當然,這陷阱在洛螢看來並不是安排給他的,按照那幕後手工達人的一貫操作,應該是隨機選人,一個巧合而已。
隻不過這一次選人,還是梁先生主動湊上去的,當真是選的好啊,選的妙啊。
料那幕後之人無論怎樣也想不到,這女鬼畫卷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掉了進來。
梁秋臨聽了洛螢的細細解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
按照這洛姑娘的說法,他就是一條在河裡遊著的小魚,買下那副女鬼畫卷就是落入彆人的網中,但憑借著自己活蹦亂跳,生生把這漁網撕破了,不但撕破,還戳了個大洞,讓這網直接毀了。
換做是任何一個其他人買到這女鬼畫卷,都是個死。
而偏偏是梁先生買到,現在不光是活蹦亂跳,身邊還有一位絕色美人的畫靈陪伴。
因此洛螢才說,梁先生的運氣是真不錯啊,逢凶化吉,非中帶歐。
“洛姑娘,那我們快回我家把那一幅畫卷取回來,這東西這麼邪門。”
梁秋臨原本還曾想過,這讓自己開悟的畫卷是個大功臣,他都想過要不要給畫卷上個供了。
現在看來,這東西還是立刻,馬上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為好。
“我也是這樣想的,稍後我先將這女鬼安置好,等把這畫卷拿回來一並處置。”洛螢說著。
她站起身來,沉吟一下看向嫿嫿:
“梁先生,還有一事我需要多做提醒。”
“我先前與先生你說過,這京城的水很深,嫿嫿身為畫靈,會遭到很多暗中的覬覦。”
一聽這話,梁秋臨麵色凝重起來。
“還請姑娘指點,梁某人聽著,隻要是為了嫿嫿好的,梁某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看著他一臉正色,豁出去的樣子,洛螢嘴角微動,不,你這個身板,我真的不用你赴湯蹈火。
“梁先生稍安,我想說的是,這大寧如今看著雖是風調雨順,日漸安寧,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直不平順,你想想,你在天橋這地攤上隨便都能買到一幅鬼畫來害人,而嫿嫿身為天地之畫靈,一旦被他人知曉,你的日子可想而知。”
梁秋臨對於洛螢的話似懂非懂,“洛姑娘,可嫿嫿是我筆下而生的,她是畫靈,可入我之畫,可對彆人又有何用?”
洛螢聽著他這番話,心思流轉,這梁先生還是懵懵懂懂的樣子,看來還沒有意識到畫靈真正的作用。
畫靈畫靈,畫卷之靈,即便嫿嫿是在梁先生的筆下誕生,也並不意味著她隻能呆在梁先生的身邊,
她開口對著梁先生提問:“梁先生,你可知嫿嫿能做什麼?”
梁秋臨依舊是懵懵的,“嫿嫿是畫靈,可入畫令畫中靈動起來,嫿嫿也可以自身寄宿於畫中之內,每日需在畫卷之中呆十二個小時休憩。”
洛螢歎息一聲,“梁先生,對於嫿嫿的作用,你自己恐怕也沒有怎麼發現,我問你,最近作畫之時,可有覺得靈感充沛?下筆如有神?畫靈對於畫靈主人是有著很強的作用。待到你身體緩和些,若是繪製單獨的畫卷,嫿嫿對你的幫助會更大,或者我通俗一些說,有嫿嫿存在,你的每一幅畫都會如同擁有生命。”
聽著洛螢的話,梁秋臨頓時呆住,嫿嫿,嫿嫿有這麼強的能力嗎?
色彩,光線,線條,構圖,關於繪畫的方方麵麵,如果用後世網遊裡的說法,畫靈就相當於一個增益小精靈,一個永恒的跟隨在身邊的增益BUFF,將梁秋臨的在繪畫上麵的各個屬性提升百分之幾百,對於美的捕捉更加敏感,靈感充盈,下筆更加有神。
除此之外,如果在梁先生畫畫的時候,畫靈研墨,顏料調色,即便這些是凡物,經過畫靈的手筆品質也會得到大大的提升。
總而言之,畫靈就是個寶,全身都是寶藏。
“你要知道,如今靈氣稀薄,嫿嫿是我在這世間上見到的第一個靈,我猜測,她可能是如今唯一的一位畫靈,昨日梁先生你帶著嫿嫿上了香山,簡直就是招搖過市,還好沒有碰見其他修行者或是妖魔鬼怪,不然今日我怕是見不到你們兩位了。”
洛螢說著。
梁秋臨是個普通人沒錯,他是個尋常的畫家,但這世界上還有以畫入道修行的人。
畫靈,那簡直是每一個畫師夢寐以求的隨身修行小精靈啊,更何況還是一位絕色美人。
嫿嫿由梁先生筆下而生,依附於畫卷之上,但既成靈,就已經脫胎換骨,乃是天道在這世間承認的生靈,並不是依附這個人來存在的。
“你是嫿嫿的創造之人,因此嫿嫿生來就陪伴於你,可如果你死了,嫿嫿就會成為多方爭搶的對象,如今這世上唯一的畫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或者這樣說,嫿嫿如今與梁先生你相伴,她所給予梁先生你的這些靈感與作用,必須是畫靈本身願意才能給出的,你可能覺得嫿嫿被其他人得到,也不會願意去增益彆人。”
“那如果,那些心懷不軌的幕後之人,或是妖魔鬼怪一流抓住了梁先生你用來威脅嫿嫿呢?”
洛螢意味深長地看著梁秋臨,他脫口而出:
“那我還不如自儘死了,不能讓嫿嫿受到威脅,嫿嫿可以回到畫卷之中再也不出來。”
聽見梁先生這話,洛螢眼帶讚賞,隻不過,尋死有時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她歎了一聲:“真到了那種時刻,你麵對有著非凡能力的人,有時候你想死也是死不掉的,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秋臨的心裡早已經亂作一團,之前他把嫿嫿當做是老天的賜予,可從來沒想過嫿嫿本身是畫靈,而畫靈又是如此的難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懂。
他隻是個畫家,就算是家族有些權勢也富貴,可在另一個層麵之上,一個沒有入修行門的人卻擁有畫靈,這豈不是三歲小兒持金過市,多少雙眼睛盯著,多少人生出歹心來。
梁秋臨揉了揉腦袋,原本自己還想著今日去看房子,日後可以帶著嫿嫿一同上街,去吃東西,去爬山看景,去一起走遍這大寧王朝的千山萬水,畫出大好河山萬千之景。
可聽洛姑娘這麼一說,才知道事情原來是如此的嚴重。
昨天在香山之上,但凡遇到的不是洛姑娘,而是其他的修行者或者妖魔鬼怪,今日他梁某人恐怕已經身首異處,嫿嫿也不知何蹤了。
他摸著腦袋,今日他獲得的信息量太多了,心中都有些覺得喘不過氣來。
隻是難道日後每天都要讓嫿嫿呆在畫卷之中不成,那豈不是太委屈了?
“洛姑娘,那我與嫿嫿日後要如何是好?”
“總之,短期在京城之內,畫畫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平日裡你的居所也不要讓外人進入或是看到了嫿嫿,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我明白。”梁秋臨歎息一聲,可難道要這樣過一輩子嗎?
“如果我帶嫿嫿離開京城,去彆的地方,或者去西洋,可有解決之機?”
洛螢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在京城,我還能幫忙,京城之內也有著官府的人,去彆的地方那就是天高皇帝遠,我伸著手也夠不到,更何況西洋那一邊你們兩個一眼就是外鄉人,你以為嫿嫿不會惹人注意嗎?西洋的女巫法師術士一流也不少。”
“就算你帶著嫿嫿去了深山老林中,你以為你看不見人,可你怎麼生活,你有怎麼知道沒有山神水鬼土地妖魔?”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眼下京城水深,但一般也不敢在京城內輕舉妄動,隻要你不帶著嫿嫿大搖大擺地出門,你住個獨門獨戶的院子,平日裡大門緊鎖,任誰也不知道畫靈存在。”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梁秋臨心疼地看向嫿嫿,如此這般,實在是太委屈嫿嫿了。
“就如洛姑娘所言,梁生,你我於這世間都是懵懵懂懂,我是畫靈,本身就是寄宿於畫中的存在,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
嫿嫿柔聲安撫著梁秋臨,言語中十分理解。
梁秋臨眼中隻有說不儘的心疼,昨日帶嫿嫿出門,香山紅葉的盛景,嫿嫿的開心他是看在眼裡的,怎麼會不委屈呢?
“梁生,你將看過的景致都畫下來,我進入畫卷之中便一樣能夠看到,身臨其境之中。”
“我會一直畫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