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臉看著調查資料上的內容喊了一嗓子,夜梟搜集到的資料很周全,居然不知道還從哪裡弄到了兩個年輕女孩的小像照片。
你說這事兒可怎麼就這麼巧!
那天在閻村遇上了,對方是這個新都時報的,也就是宏宇所在的報社。
“對啊對啊頭兒,那天我們可是介紹自己是《京城時報》民俗部的,正好是跟這個叫做苗新月的女孩說的,兩天之後我們就收到了舉報信。”
“要說那個熱心群眾,本身要對朝廷有偏向,要對通玄司有信任,又要認識宏宇,近期接觸過宏宇,而且本身還有文化,又怕寫字被認出來,我覺得就是這個苗新月!”
絡腮胡一通推理猛如虎,眼神與語氣信誓旦旦,這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答案啊。
真是巧合他媽給巧合開門了,巧到家了!
“可那苗新月當時去閻村到底是乾嘛的啊?我可不信她能和燕村山人扯上關係。”
“什麼宏宇?什麼熱心群眾?”剛從外邊回來的夜梟明顯是一頭霧水,發現自己怎麼聽不懂隊友們說的話了。
他走的這一會兒,這是隊裡又出了什麼事兒?
舒九對著正熱情推理的隊員們擺了擺手,“不要妄下定論,夜梟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本來想著聽完你的情報和調查之後再告訴你,現在看來,兩件事之間恐怕還有牽扯,還是先把事情告訴夜梟。”
十分鐘之後,夜梟攏了攏自己淩亂的頭發,他聽完了隊友們的講述,也看完了宏宇留下來的口供以及隊長做的記錄,還有司裡傳達過來的電報內容。
夜梟將那熱心群眾的舉報信拿在了手中,鼻子嗅了嗅,手指摩挲,似乎在判斷著什麼。
“夜梟,你怎麼看,寫這封舉報信的應該就是苗新月了吧?”絡腮胡提問,他在尋求來自夜梟的肯定。
卻見夜梟搖了搖頭,“不,我覺得不是苗新月......”
“怎麼可能?”絡腮胡連忙打斷,自己的判斷那麼精準,怎麼可能不是?一切條件都很符合啊。
“你們難道就看到頭兒也一直沒有讚成嗎?”夜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在的時候,其他的幾個家夥不說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吧,總是像趁著自己不再秀一下腦子,然後他和隊長就真的被“秀”到了。
“我的情報調查都沒有說完,你們就妄自下定論,這可不是好習慣。”
“難道你們覺得,我消失了兩天查到的東西就隻有紙上的這麼一點嗎?”
夜梟的語氣有些懶懶散散,更多的是對隊友急性子顯示自己的無奈。
一聽這話,第三小隊的隊員們不再彼此征求夜梟的肯定,而是老老實實坐好等待夜梟新的情報。
“我之所以這次做背景調查多花了一點時間,正是因為發現了其中一個人的不尋常之處。”
絡腮胡正待開口,舒九一個眼刀飛過去,娃娃臉頓時捂住了絡腮胡的嘴。
夜梟看了他們一眼,輕笑一聲:“不是苗新月,而是那天在閻村,始終靜靜看著我們沒有說一句話的洛螢小姐。”
“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在閻村遇見這兩位小姐的時候,第一印象是什麼?”夜梟詢問。
娃娃臉想了想,
“那天一直是我和她們說話的,第一印象肯定是觀察兩人的外形,又戴著照妖鏡,可以清楚地看到兩人身上沒有妖氣妖變,穿的一身洋裝,最先反應的就是兩個來秋遊的小姐。”
“我注意到苗新月身上帶著照相機,而且言談中提及同行,後來兩人離開時的對話提及是來拍攝蘆花與楓樹的照片,苗新月雖然語帶打探,但十分稚嫩,言語之間顯得性子活潑跳脫,洛螢沒說幾句話,隻安撫她兩句,苗新月倒是十分的順從,而且我記得,苗新月稱呼洛螢為姐姐。”卷發妹子開口。
“明明是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一般都是互相稱呼小字或者名字,如今姐妹相稱往往是親屬,不過夜梟的背景調查中,苗新月和洛螢的那位義妹乃是同年好友,隨著一同稱呼姐姐倒是情理之中。隻不過這隔了幾層的關係,兩人看起來關係不錯,讓我有些意外。
“再則是那日我下意識地看了兩人的打扮與衣著,都是時令的洋裝,苗新月的打扮偏女性,也是常見的富家小姐打扮,洛螢穿的卻很利落,很像是,像是頭兒平時的衣裝。”
卷發妹子一口氣說了許多,抬頭看著夜梟,也不知自己的這通分析如何。
夜梟遞過去了一個讚許的目光,彆的不說,但就衣著這一點的觀察很出色,十分細膩,從衣著上也能判斷出兩人的喜好和家境,包括一些個人習慣。
“誰記得我們當時和這兩位小姐碰麵之前的樣子?”
夜梟再度拋出了一個問題。
娃娃臉捏著下巴回想:“我記得是當時苗新月小姐向我們走來的時候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我們都聽到了便做好準備,在那之前,我們剛剛確認閻村石碑就是陣法的核心。”
夜梟點了點頭,詢問“還有嗎?”
娃娃臉搖頭。
“娃娃說的對,但還有一點,你們仔細回溯記憶,我們見到苗新月小姐與洛螢小姐朝著我們的方向走來的時候,苗新月小姐的胳膊是被洛螢小姐拉住的,苗小姐停下來與洛小姐說話,剛好讓我們發現。”
“而在此之前,我們正在討論閻村的石碑問題,之後就洛小姐就拉住了苗小姐,並且對苗小姐說了一句,你慢點走,衝過去會嚇人一跳。”
“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意思,為什麼會嚇人一跳,為什麼會突然抓住苗小姐並讓她慢一點?”
夜梟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你們說,這位洛螢小姐,會不會是聽到了我們討論的內容?這一句話既打斷了我們給了充足的準備時間,又讓苗小姐放慢腳步沒有衝過來發現什麼端倪。”
雖然是疑問句,但夜梟的語氣明顯十分肯定。
幾個隊員麵麵相覷,這一句話,真的有這麼特殊嗎?
“你們不信?再想想,為什麼娃娃跟苗小姐說話,這位洛小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我倒是覺得,她不開口,正是因為當時猜測到了我們的身份,一方麵是在觀察,另一方麵是怕自己開口有什麼異常引起注意,讓性格活潑的苗小姐來交際是最好的選擇,完美的隱藏自己。”
“是不是還不信?來,讓我來說一說我是怎麼覺得這位洛小姐身份不一般的。”夜梟的語氣輕輕,但話語之間,對於他自己的調查與推測都是十分篤定。
這是來自一位天才而老練情報員千萬次的經驗與直覺。
“我最初是讓手裡的線人們去收集消息的,這苗小姐家大業大,又是個喜歡出門的主兒,性子活潑什麼都喜歡寫在臉上,情報很方便搜集,至於這洛小姐,住在天橋,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又是個開當鋪的,消息也不難找。”
“說來也是巧了,我派去調查洛小姐的這位手下,確認人了之後跟我說了一件事,你們可還記得當初名伶杜蘭芝葬身火海,鼎豐戲院突然大火十餘死傷的事情?”
“記得,當然記得,這還是上半年時候的事兒,杜蘭芝一走,那會兒的報紙頭條天天都是這個,連咱們主編也發了一篇新時代戲院影院安全防衛隱患相關的文章。”娃娃臉說著。
“杜蘭芝的案子裡邊有妖孽作祟,乃是四隊的轄區,不過你們也知道,我的手下各色情報兼收並蓄,他說當初去鼎豐戲院周圍的茶館聽消息的時候,在一樓大堂裡見過這位洛小姐。”
“這位洛小姐住在前門天橋,鼎豐戲院可得繞一個大彎,就算她是單純地為了喝茶吃點心,前門的茶館餑餑鋪多了去了,用得著跑這麼遠?”
夜梟的這話出來,幾個隊員都有些迷糊,雖然這洛小姐繞了個彎去茶館,但也許人家就喜歡繞遠路去這家茶館呢?但憑夜梟的臆測可說不通。
“後來我這手下又去了警察廳打聽杜蘭芝當初的案子,杜蘭芝那邊沒有什麼說頭,倒是停屍房的守屍人說,當時有個好心的小姐,似乎是杜大家的戲迷,來了幾次聽聞杜大家被其他戲迷搶先安葬了,就給了守屍人錢讓把其他幾句無人認領的死者買一副薄棺好生安葬了,那守屍人見過照片,確認就是這洛小姐。”夜梟徐徐說著。
“那這洛小姐明顯是個好人啊!”娃娃臉脫口而出。
夜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頭繼續開口:
“調查的時間有限,因為覺得這位洛小姐著實有些不凡,之後的重點也挪在了她身上,這兩日的時間,還真是挖出來點有意思的東西。”
“首先來看這份資料,洛小姐今年四月乘坐寧奉鐵路專線來到京城,是為了給這誠和當的前任東家,她的生身父親奔喪,這誠和當在天橋也是一家不小的當鋪,說來也有意思,聽聞這當鋪老東家離世是突發急症,洛小姐趕到之時也沒有見到最後一麵,事後根據要求也沒有對外辦喪。”
“五月初,位於天橋一道兒胡同某家兒子成婚,成婚當日在婚房內上吊穿著一雙紅繡鞋自殺,但傳言說是被死去的兒媳婦化鬼索命,這位洛小姐當時就在現場。”
夜梟停頓了一下,卷發妹子舉手提問。
“夜梟,你覺得那人的死難道與洛小姐有關?”
剛才還說這洛小姐給死去的人安葬,現在這話裡的意思怎麼又覺得她害人了。
“不,我隻是在敘述線人給我的情報,這是模糊的情報,因為這一家已經徹底搬走,曾經的家仆也找不到,情報不夠具體和明晰,無法給出任何答案。”
夜梟否認。
他隻是在敘述情報,他們怎樣理解,與他無關。
“重要的是接下來的這一條。今年八月,苗新月家中出現鬼事,苗家私下裡請了幾位江湖術士和名滿京城的大師都沒能解決,其後這位洛小姐出現,解決此事。”
“苗家仆人的口風很嚴,線人是找到了當初去過苗家的幾個江湖人探聽,說是苗家的二小姐苗晨星失魂,這個孩子已經上小學了,年紀不小,也不是受到驚嚇的喊魂。我們知道,正常孩童丟魂也至多受到驚嚇丟一魂,而正常喊魂方法這幾人都試過,但這個孩子的魂魄當時就如同徹底消失,隻剩下一副身體,誰也沒有辦法解決。”
“這位洛小姐出現,解決了,在此之後苗家的汽車出現過天橋,苗家大小姐苗新月也是時常往這位洛小姐所在的誠和當跑。”
“你們覺得如何?”夜梟再度反問。
卷發妹子堅定搖頭,
“夜梟,我覺得你在強行往這位洛小姐的身上扯,就說這第一件吧,你說洛小姐出現在鼎豐戲院附近,但杜蘭芝死亡這事兒不是我們調查的,具體的事情四隊也不知道,更是被人抹了一乾二淨,洛小姐隻是去喝個茶,有何不可呢?就說前門這麼多茶館,但是我就是樂意多跑遠路到來今雨軒去喝茶啊!”
“再就是你說這天橋胡同誰家成婚,這家更好笑了,都是胡同裡外的算得上是鄰居,去參加個婚事吃席不是很正常?”
“至於最後這苗家的事兒,就更是無稽,你那背景調查上也寫了洛小姐與苗小姐之間的紐帶淩小姐,就不能是年輕姑娘受到邀請去人家玩?小姊妹開個茶話會豈不是很正常?”
卷發妹子對夜梟的這幾條情報簡直是嗤之以鼻,無稽之談,純粹是無稽之談,這麼硬湊巧合出來的話,她也能湊!
絡腮胡點頭,娃娃臉也點頭。
夜梟這情報屬實是有點扯了,這就是先把對方定成有罪,隨後任何事都疑神疑鬼了,當然,這些情報確有許多沒有調查清楚的地方,但也沒有說明洛小姐有什麼很大問題的地方,她隻是在不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不合適的地點,她也不想啊!
夜梟嗬嗬一笑,“我還沒說完啊。”
“你們不是剛才在跟我說宏宇的事情嗎?真是巧啊,因為時間太久,洛小姐與苗小姐幾個月之前的行蹤已經難以調查,但最近的還是比較容易的。”
“比如說,就在兩天之前,洛小姐陪同苗小姐一起來到了我們隔壁不遠的新都時報社。”
夜梟勾著眉頭看著幾位隊友。
夜梟剛想要說什麼,就被絡腮胡搶白:
“就算洛小姐去過了新都時報社,那苗小姐也去過。而且論起關係,洛小姐應當是第一次見宏宇,可不算是對方的親近人。”
麵對此言,夜梟嗬嗬一笑,“你們覺得這封舉報信是宏宇的親近人寫的?憑什麼這麼覺得?就憑這舉報信本質上是為了宏宇好?”
“但你們想想,舉報信是用來乾嘛的?有人用來排除異己,有人用來舉報貪官汙吏,舉報所受的壓迫,熱心群眾舉報宏宇,等於直接捅穿了宏宇的秘密被我們帶走調查,可不一定是好意,也許是惡意。”
眼看著幾個人又要爭論起來,一直坐在一旁的隊長舒九揮了揮手。
“好了,先散了吧,夜梟到我這來,其他人該去盯著宏宇的就去盯著宏宇,該做什麼做什麼。”
舒九的辦公室之內,夜梟笑意吟吟地看著她。
舒九看了他一眼無奈開口:
“行了,還有什麼一起拿出來吧,不用賣關子了,又用了什麼不方便透露的手段?”
在外邊隊內討論的時候,聽著夜梟滿口漏洞卻硬往洛螢身上靠的情報,她心知夜梟手中定然有更準確性的,不然夜梟不會一直這麼篤定。
隻是他一直沒鬆口,就說明令他下定決斷的情報也許來路不正,也許是夜梟自己的秘密,夜梟不方便被其他隊員知道。
“知我者九隊也!”夜梟閉著眼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隨即坐在椅子上。
“嘿嘿,頭兒,我呢,調查這洛小姐的時候直覺對方有問題,就用了一點點圓光術,然後你猜怎麼著?”
舒九抬頭,“怎麼著?”
“隻看到了黑夜沉沉,關於這個人的一切什麼都看不到。”
“然後我就想那行吧,換成她那個當鋪,先是看到了正常的當鋪櫃台,在那有人當東西,沒什麼稀奇的,然後忽然多了層霧蒙蒙的像是有彆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就有一隻像是繡鞋直接拍了過來,我鏡子沒了,眼睛也差點廢了。”
“要不是司長之前給我護眼藥水一直沒舍得用,我這雙眼睛怕是已經直接廢了。”夜梟苦笑著。
好奇心害死貓,他這是差點害死自己。
舒九湊近了看了看夜梟的眼睛,麵色很不好看,如果說之前那些情報證明不了什麼,但夜梟說的這些已經足夠了。
“夜梟,下次萬不可如此莽撞,司裡秘庫應該有些寶藥對你眼睛有好處,你說的這洛小姐與這件當鋪對你造成如此傷害,那危險性評級大大提高,不是我能定奪,既然那誠和當是從前就存在的,先發報一份詢問司裡是否有相關勢力的記錄,你暫時不要出去了,等寶藥送過來。”舒九的語氣嚴峻。
舒九十萬火急地敲了封電報回去,夜梟的眼睛,那就是他的命,眼睛出了問題,一身的能力也廢了大半。
兩人坐在辦公室內靜靜等待著,不知是過了多久,嘀嘀嘀的電報聲終於響起。
舒九的神色一凜,這是最高級彆的電訊密碼。
夜梟背過了身子,舒九緩緩將電報翻譯出來,她艱澀地開口:
“夜梟,鑒於你是遭遇人,本電報特彆允許你探知,限你我二人,閱後即焚。”
【大寧通玄司·甲級絕密·特殊啟用】
【地點:北寧南城天橋二道兒胡同,誠和當】
【危險等級:中立友善(不建議除司長與檔案調查員以外他人接觸當鋪主人)】
【保密等級:絕密(本檔案由司長,副司長親自封存】
【注:鎮守詭異方外勢力,必要時可請求支援,友善溝通。】
【再注:上任當鋪主人卸任,檔案調查員認定新任主人友善,可嘗試接觸,建立新主人檔案】
砰砰的心跳聲在室內響起,舒九與夜梟對視一眼,所以,他們倆現在是被特許要求接觸絕密勢力與主人?
夜梟的手背青筋暴起,可嘗試接觸,也就是說檔案調查員是不是還沒有接觸過這個新任當鋪主人?
除了司長,他們倆去了真的不是去送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