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是被紫荊和趙臻聯合弄醒的。
紫荊用胳膊托著她的後頸, 趙臻左手扶著宋甜下巴,手裡拿著用涼水浸透的手巾,在宋甜臉上胡亂擦了幾下。
他還怕宋甜醒得不透, 特地照顧了宋甜的眼皮和鼻子,濕手巾在宋甜眼皮上鼻子上擦拭了好幾次。
宋甜果真如趙臻所願, 醒得透透的。
她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趙臻細長的鳳眼瞪得圓溜溜,正湊近了觀察她,手裡還握著濕漉漉的手巾,隨時預備再給她來一次。
宋甜挺怕那冰涼潮濕的感覺,忙掙紮著起身, 道:“我醒了, 我醒了!彆弄了!”
紫荊待宋甜坐穩, 這才捂著嘴忍著笑出去了。
宋甜盤腿坐在榻上,低頭垂目看自己被水滴打濕的衣襟。
她今日穿著水紅衫子,被水打濕之後特彆明顯。
趙臻見狀, 略有些羞愧, 溜溜達達往外走, 口中道:“我讓紫荊拿衣服進來服侍你換上。”
宋甜心裡有事,忙叫住了他:“臻哥,不必換衣服了, 夏□□服乾得快,一會兒就乾了。”
趙臻到底還是吩咐人送了盛著各色水果的水晶盤進來,放在炕桌上, 自己在隔壁坐好,等待宋甜問話。
宋甜拿了一個又甜又麵的黃杏,慢慢吃著, 整理著思緒。
待一個黃杏吃完,她這才抬頭看向趙臻:“我隱隱約約聽到你說什麼要出一趟遠門……”
趙臻“嗯”了一聲,道:“如今豫王府太多雙眼睛盯著我,不管是父皇還是朝中文臣,都想把我養廢,這樣以後削藩時也省得麻煩。”
“可我不想這樣。我想做一些事情,證明我自己的價值,我不是廢物,我能為國為民做事,未曾辜負百姓的奉養。”
“薊遼總督沈介,是我的三舅,一向照拂我,我想讓替身代替我呆在王府,我自己則前往遼東,在三舅麾下效力,錘煉自己。”
他對行軍布陣練兵打仗一向極有興趣,早想去試一試了。
宋甜一直安靜地傾聽著,一直到趙臻說完,這才道:“你既然做出了決定,那就去實現吧,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她連黃杏都忘記吃了,背脊挺直盤腿而坐,雙手放在小炕桌上,雙目晶瑩,眼神堅定:“你在遼東邊塞從軍,我在宛州家鄉經商,等我們再相見,你是久經戰陣的少年王,我是富甲一方的小富婆,你若是想要繼續向上走,那我就為你從西洋購來大批鐵火-槍和火-藥彈,為你備好豢養私兵的軍-費,怎麼樣?”
趙臻凝視著眼前的少女,隻覺得豪情壯誌溢滿胸臆之間。
他向著宋甜伸出尾指:“我們拉勾!”
宋甜眼睛彎彎,伸出尾指與趙臻拉勾:“一言為定!”
趙臻與宋甜勾過手指了,卻羞澀起來,低頭在水晶盤裡逡了一會兒,終於挑選出顏色形狀都最完美的一枚梅子遞給了宋甜。
趁著宋甜吃梅子,趙臻又道:“我離開之後,假豫王會尋個由頭,不讓你回豫王府,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怕宋甜誤會,忙又補充了一句:“等我一回來,我就派人去接你。”
宋甜想了想,道:“這樣也好,我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看向趙臻,眼中帶著一抹深思:“琴劍和棋書你都帶去麼?”
趙臻笑了:“棋書留在王府,琴劍我帶走。”
假豫王身邊一定得留一個他的親信,與調皮機靈的琴劍相比,棋書更穩重,思慮更周全,更適合留在豫王府。
宋甜又問:“秦嶂秦峻兩兄弟是怎麼回事?”
趙臻笑容狡黠:“反正他們會好好保護你的,你就放心用吧!”
他叮囑過秦嶂秦峻,將來若是他出事,須得繼續保護宋甜,一直到宋甜不需要他們,讓他們離開為止。
宋甜心中狐疑,卻不再多問了,又伸手揀了一枚晚櫻桃,送入口中,調動舌頭慢慢品嘗著。
趙臻看著她,眼神溫柔中帶著一絲傷感。
他也和假豫王說了,若是他出事,讓假豫王以豫王身份稟明永泰帝,另選王妃,還宋甜自由。
宋甜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告辭。
趙臻立在廊下,目送宋甜身影消失在庭院裡的樹枝花影之後,心裡湧起薄薄的淒涼。
明日一早他就要出發了,再相見不知是何時,遼東邊疆隨時都有戰事,刀光劍影,也許他和宋甜永遠也不會再相見……
他即使離開,也得為她安排好一切。
宋甜這樣好的姑娘,應該有更光明璀璨的未來。
宋甜坐在馬車裡,思索著前世之事。
前世許多想不通的事,如今漸漸都接上了。
為何趙臻明明對她有好感,卻眼睜睜看著她嫁給黃子文?
也許那時他已經易容改裝去了遼東。
為何兩年後她重回宛州,會在碼頭遇到琴劍,而趙臻為何得到消息會去客棧見她?
也許那時趙臻已經從遼東回來。
前世真是陰差陽錯,一旦錯過,就再難聚首……
這一世,宋甜想要好好把握。
你去遼東,我可以去遼東尋你。
你到哪裡,我就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