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後,蔣妤這才看清楚,女孩身上穿著的寬大的校服,被風一吹,空蕩蕩的,一頭柔軟的長發散在身後,巴掌大的小臉上乾乾淨淨,連眼睛都是水靈的,一眼望過去,蔣妤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片汪洋。
“有事嗎?”
女孩子似乎有些靦腆,有可能是害羞,亦或許是自卑,她猶猶豫豫盯著自己的腳尖,許久才抬起頭來,問她,“蔣主播,您知道張斐去哪了嗎?”
女孩聲音有一種江南女子柔柔弱弱的感覺,卻沒有那種惹人不喜的矯揉造作,自然而然的,讓你不由自主地保持沉默,聆聽她說話。
“你是他同學?”
女孩搖頭,“不是,他初三,我高二,我隻是和他認識,但是最近聽說,他退學了,我有點擔心他。”說到這,女孩頓了頓,她睫毛眨了眨,“我之前給過您張斐家的地址的,您還記得嗎?”
“張斐家的地址?”蔣妤想起來了,剛來學校調查采訪時,蔣妤從校長辦公室出來時,撿到了一個扔過來的紙團,紙團上一行娟秀的字跡寫著張斐家的住址,“我想起來了,那是你寫的?”
女孩輕輕點點頭,“我隻是想幫幫他,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想請求您,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我覺得他有很大的可能患有抑鬱症。”
蔣妤凝眉。
她一直以為張斐的沉默不語是天性,卻從未往抑鬱症這方麵去想。
長期處於暴力的環境中,對自我情緒的壓抑,是很有可能患有抑鬱症的。
蔣妤點頭,“多謝,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聯係張斐,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的,不過至於他究竟去哪了,我也不知道。”關於張斐的去處,蔣妤是真的不知道,沒有多問陸爭關於張斐的安排,是因為即使知道,也僅僅隻是知道而已。
“嗯,謝謝您。”
蔣妤對這個女孩蠻有好感的,笑了笑,“不客氣。”
女孩轉身似乎要走,可剛走了兩步又轉回來,遲疑並猶豫著從書包裡翻出一張陳舊的報紙。
她將報紙遞到了蔣妤麵前。
蔣妤接過,報紙上有一則新聞,占據了大半的版麵,是八年前的,一起有預謀的縱火案件中,一男一女還有一個五歲的孩子,葬身火海,其中死亡的男子,是這女人的鄰居,也是這縱火案件的元凶。
報紙上這則新聞言語犀利,將縱火的男人批判得一無是處,說他惡貫滿盈,死不足惜。
“這是?”
女孩沉默地看著蔣妤,她雙唇抿得很緊,眼眶肉眼可見的紅了,清澈的眼睛裡全是水光,“這是我爸爸。”
新聞中隻有一個男人,就是那個縱火犯。
蔣妤習慣看清真相後說話,即使新聞言之鑿鑿,列舉的證據確鑿,可是在女孩麵前,她沒有對此表達自己的看法。
“蔣主播,我看過您之前《法政時刻》所有的節目,我想問問您,您可以幫幫我爸爸嗎?”
在所有人眼中,報道真相多麼容易,在鏡頭前隨便說兩句話,就有人將你說的奉為真理。
蔣妤搖頭,將報紙還給她,“很抱歉,我不能。”
女孩遲遲沒有接過報紙,泄氣地垂下了頭,沉默將報紙收了回來,認真折好。
“麻煩您了。”
“等等,”蔣妤喊住她,“你可以幫你的爸爸。”
女孩迷茫望著她,“我?”
“當然,”蔣妤笑望著她,“如果你想替你的父親翻案,你可以去當一名警察,如果你想替你的父親沉冤昭雪,可以去當一名律師,如果你想替你的父親恢複名譽,你可以向我一樣,當一名記者。”
女孩低頭,腳尖踹著地麵上的小石子,遠處一個籃球破空飛了過來,啪一聲,重重砸在女孩腳邊,地麵反彈後,砸到一恰好走過的男生背上。
被砸的男生捂著後背大喊,“季少一你有病啊!”
蔣妤循著聲音望去,不遠處一男生冷冷望著這邊,女孩蹲下身子,將籃球抱在懷裡,“蔣主播,我叫宋懷瑾,今天謝謝您,我先走了。”
“嗯。”
宋懷瑾抱著那顆籃球,匆匆跑到了那男生麵前。
男生抓住書包肩帶,往肩上一搭,轉身就走。
陳軻嘖嘖稱奇,“現在的小孩,早熟得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