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得做!”
說完這句話,淮月就離開了這個地方,徒留下紀止雲一個人。
紀止雲垂下了頭,遲遲沒有站起身,他的臉色難看,說到底還是把一切全都忍了下去。
燕王的事情,與他無關,不能多管閒事!
他是周國人,理應護著周國!周國還被燕國奪去了大部分領土!論舊仇新恨,紀止雲也不可能讓這個計劃失手。
紀止雲深吸了一口氣,從雪地裡爬了起來,慢慢朝著前麵走去。
看到這一切的楚宴卻睜大了眼,得去告訴燕擎!
否則的話……燕擎會……
楚宴正想離開,可此時他的嘴裡嘗到了腥甜,身體劇痛無比。
喉嚨裡憋了一口血,楚宴卻不敢吐出,因為紀止雲就在不遠的地方。
等紀止雲離開,楚宴才狠狠的咳嗽起來。
一大口鮮血,幾乎是吐出來的,裡麵已經完全是血黑色了。
他臉色泛白的看著這一切,有些難以置信。
惡化再加上連鎖反應,楚宴的身體抽搐了起來,意識一黑,竟直接的倒在了地上。
他完全沒有力氣,就連爬起來告訴燕王的力氣也沒有。
嗬,難怪……今天他會睡那麼久。
楚宴掙紮著,眼底滲滿了淚水,他的臉貼在雪裡,冰得徹骨,楚宴咬緊了牙關,憑著意誌力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耳旁傳來聲響,那邊紀止雲已經支開了禁軍。
“動啊!動啊!”
楚宴喘著粗氣,手上青筋凸起。
當意誌戰勝了殘破的身軀,他終於能動動腿,楚宴從地上爬起來,第一時間就是給自己狠狠一拳。
疼……
真疼。
臉被自己打得通紅,留下了血瘀。不過好歹意識終於清醒,楚宴低著頭,艱難的朝前麵走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紀止雲是的確利用他的才智支走了那些禁軍。
他連忙走到放置齊斂屍身的地方,看到了一片燃燒的大火。楚宴臉色發白,心臟也幾乎驟停。
——他來晚了。
終於,當火光燒起來的時候,紀止雲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火越燒越旺,很快整個屋子都燃了起來。
楚宴從暗處走出來,臉色大變,朝裡麵撕心裂肺的喊:“燕擎!!!”
紀止雲錯愕的回過了頭,看到楚宴臉上的淚痕,不由愣在原地:“你怎麼在此處?”
楚宴沒有理會紀止雲,看著那著火的宮殿,想要徑直的衝進去。
因為跛掉的腿,紀止雲沒能來得及拉住他,隻是狠狠大喊:“彆去!”
天已經完全暗淡下來了,他的背後是一團火,猶如紅蓮盛開。這一刻的楚宴當真美的讓人難以忘懷,仿佛他也要隨那些火燃燒起來。隻是此刻的楚宴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眼底滿是惶恐不安。
聽到紀止雲的聲音,楚宴回頭看了他一眼,火光照耀在自己臉上,他忽然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
“先生,我真恨你。”
紀止雲的心頭一顫。
“我得去尋他,燕擎一人在裡麵,我怕火燒得他疼。”
他一步步走到了裡麵,紀止雲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宴,到最後,他的身影沒入火海之中。
紀止雲站在原地,竟眼睜睜的看著他衝到了火裡:“霖兒……不要……”
紀止雲上前走了幾步,也想隨他一同進去。可紀止雲的腳不爭氣,劇烈的走了幾步,就跌了下去。地上的雪是冷的,連同他的心一起冷到了骨髓裡。
他艱難的向前爬著,直到再也看不到楚宴的身影,他完全被火苗吞沒。
“你是要自己進去赴死嗎?”紀止雲眼底滿是熱淚,跪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而此時,燕王已經從密道裡出來了。
雖然艱險,可到底苟延殘喘。
齊斂的屍身也被他帶出來,燕王狼狽極了,臉上早染上了燒過的黑色木屑,就連頭發也被燒掉了半截。
他看到紀止雲過後,不由皺眉:“你怎會在此處?”
紀止雲怔怔的看向了他:“你出來了?你竟出來了?”
說著說著,紀止雲失常的大笑起來,活像個瘋子,“你出來了,安然無事,可霖兒卻進去了。他為你進去赴死,為救你要在裡麵活活被燒死,你卻出來了?”
燕王睜大了眼,一瞬間明白了紀止雲說的是什麼。
“你為何不攔著他!”
“他說他要去尋你,怕你一個人被火燒得疼,我……還能阻止什麼?”
燕王一拳打在了紀止雲的臉上,轉身想要奔進去。
而此時,大殿忽然倒塌,燕王的臉色一白,被砸下來的粱擋住了去路。
“葉霖!”
火海裡,無一人應答。
他似乎還想奔進去,用手不顧一切的刨開那些還在燃燒的木頭,似乎想從裡麵找到楚宴的蹤跡。
很快,手上就發出了被燒焦的味道,可燕王卻不管不顧。
等陳周帶了人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被魔怔的燕王嚇了一跳。
“王上!”
燕王不理他,陳周驚呼一聲,“王上你是想燒焦自己的手嗎!?”
燒焦兩個字觸痛了燕王,他怔怔的看向了陳周,聲音沙啞到極點:“安兒還在裡麵。”
陳周睜大了眼:“什麼?”
“安兒要救我,他想見我,他不知道我出來了。”
陳周心裡沉痛到了極點,眼中的淚水終於包不住:“王上,屋子都塌了,公子出不來了。”
“胡說!”
陳周像把燕王拉起來,可燕王卻一把打開他的手,繼續翻著那些燃燒的木頭。
他的手被燙傷,也一點也不去管。
陳周看見燕王的腿在發顫,他才恍然間睜大了眼,明白了一切。
大王沒進去,是因為他的腿疾發作了!
他此刻連站也站不起來!
“王上,公子死了。”
當那個死字剛說出口,燕王手裡的木頭轟然倒地。他呆愣的看向了前方,腿用不上力,他無法走到他的身邊,就想用爬。
哪怕離他近一點點的距離,一步都好。
“安兒……”
史醫師本就判定楚宴活不長,可燕王沒想到楚宴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他。
燕王眼底滿是熱淚,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失聲大哭起來:“他到死,都不知道寡人在外麵。”
燕王能想到那樣的情形——楚宴衝了進去,在著火的屋子裡四處尋找起他來,他篤定自己會在裡麵,所以想就算是死,他們也要實在一起。外麵的屋子坍塌了,楚宴還是沒有任何離開的想法,他翻開了被子,床底,櫃子,隻想在某個角落裡能找到他。
火燒得越來越大,楚宴直到死都沒發現他在何處……
燕王哭得淚流滿麵,這是陳周第一次見燕王這麼哭。
他的心裡也壓了一塊巨石,重重的讓人無法喘息。陳周想說話安慰燕王,到頭來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公子走的時候,一定非常遺憾,連死之前都無法見一麵。”
燕王駐足在外麵,淚水模糊了視野,隻能看到跳動的火焰和坍塌的房屋。
這個夜晚,雪花飄飄而落,大火最後終於撲滅。
在最後,他發現裡麵的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被燒得焦黑,不複當初的容顏美貌,燕王一點點的靠近了他,猶如珍寶似的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裡。
“安兒……”
“彆睡了。”
“彆留下我一個人。”
“你就當……憐惜我,多看看我一眼。”
“我就在外麵呢,你怎麼那麼傻,非要衝進來救我。”
“這樣……我怎麼告訴你,去哪裡告訴你,我逃出來了?”
然而懷裡的那個人,隻留下被燒焦的味道,再也不能開口了。
這雪下在身上,刺得人生疼。
而後幾日,行宮裡的古梅樹轟然而倒,這天旭城的行宮之中,終於再無一顆梅樹。風雪覆蓋在寂靜的天旭城之中,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樁。
他插在瓶子裡的梅花早已經腐爛,連樹枝也不複存在。
燕王將那根紅色的發帶取下,日日帶在身邊。
燕王不肯讓他的屍身下葬,像是發了瘋似的,將他存在冰棺裡。
他還時不時一同和他躺入棺材,輕聲的叫著安兒。
夜晚冷,躺在冰棺裡就更冷了,寒氣入體,他的腿疾一日比一日嚴重,可燕王統統不在乎。
被活活燒死,該有多疼……
他想也不敢想。
燕王再也夢不到那些畫麵。
他的夢裡……一次也沒有他。
無論多麼期盼,都再也見不到他。
隻是楚宴纏著他叫燕擎的模樣,卻時刻出現在燕王腦海之中。
陳周偶然為他拿來一件披風,卻見燕王蜷縮著身體顫抖的說:“這世上,再無一人會喊寡人燕擎了。”
沒有人。
等冬天過去,屍體也開始腐爛,他再也抱不到他。
燕王像是變了一個人,比以前更加冷血。他找到了齊國陷害燕國的證據,穩定了其餘幾國。春天還未到來的時候,燕國開始攻打周國。
周國被打得節節敗退,兵燹城下,當燕國鐵騎進入周國的那一刻,他瘋狂的報複,將周國王宮燒成了火海。
淩冽的寒風吹在身上,燕王的聲音滿是嘶啞。
周王宮儘數被燒毀,下半夜的時候,大雨落了下來,琳在他的身上。
燕王的腿疾尤甚,喃喃的望著遠方——
“安兒,你再喊我一聲燕擎啊……”
未見君還,再不見他容顏。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