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扶持,一同修煉。
那樣的光景太過幸福,光是想一想就讓他熱淚盈眶,心口發酸。
“我的確錯了,大錯特錯。”沈青陽終於說出了這句話,滿心的後悔。
楚宴又說:“若沒有你串通玄機害我的事情,我或許會信你。”
沈青陽心宛如刀割:“我知。”
不過就算是楚宴轉移了話題,他仍舊想要迫切的知道:“你在時光鏡裡若是知道林奕就是沈青陽,你還會救他麼?”
楚宴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沈青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的他恐怕無法再接受一次打擊,縱然他知道楚宴很有可能說的是不救。
雖說早已經預料到答案,他還是想親口聽楚宴說。
楚宴張了張嘴,最終吐出兩個字:“我會。”
沈青陽睜大了眼,他預料好的東西第一次被打破。
沈青陽腳下的路從來都是充滿血腥,就連他自己的父親都要殺他,沈青陽誰也不信,長久的活在猜忌和恐懼之中,害怕從黑暗裡冒出來一個人隨手就能殺了他。
明明拿著武器和法寶,他也像個赤手空拳的人,每走一步都會牙關顫抖。
而楚宴的話,卻將他點醒。
長久以來,沒有一個人這麼做過。
他像一個長久迷失在黑暗裡的人,忽然感受到了一絲光明。
“哥哥,謝謝你。”
他叫出了那個藏在心裡的稱呼,終究露出一個笑容來。
“我這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若還能夠再次輪回,我不想再拘泥於過去。”
修仙路遠,大道難行,這樣的捷徑隻會讓人萬劫不複。
沈青陽將嵐湘佩放在門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像是放下自己那顆心一般。
最後,沈青陽決絕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
三日後,仙盟會審繼續。
楚宴被人押了出來,郝長樂原本還想多花一些時間尋出當年在東林山使了詭計的人,當他開始審問楚宴的時候,從人群之中緩緩走出來一人。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因為那人竟然是他們一直信任的沈青陽。
“東林山的事情,是我做的。包括安浮村開始,我就一直在算計。”
顧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沈青陽,他大喊了一聲:“青陽!你就算是喜歡林清寒,也不要出來頂罪!”
沈青陽笑了起來,仿佛放下了太多的沉重:“宗主,多謝你袒護。然而的確是我做的。”
郝長樂回過神來,便問:“八十年前……清寒對你這般好,又是你的道侶,你怎麼可能這麼做?”
三十七座大小秘境啊,楚宴為了他就跨過了那麼多困難。
他哪一次不是傷痕累累的回來?
就連當初他也覺得眼熱,沈青陽怎麼有這麼好的一個道侶。
沈青陽垂下眼眸:“因為我想要更上一層。”
“什麼?”
“我發現林清寒並不是我前世道侶,我找錯了人,便想除掉他,置他於死地。”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為沈青陽輕描淡寫的說出這麼殘忍的話而感到心驚。
“所以,你找到的前世道侶就是江淮?”
“……嗯。”沈青陽略有遲疑,知曉現在江淮已經有紫霄劍派的人護著,便將江淮的體質說了出來,“和他雙修,可無心魔。”
“清心通明體?”
江勁秋也黑了臉:“夠了!”
沈青陽將江淮的秘密說出口,不就代表日後會有許多人覬覦江淮?
“江劍主,你也彆動怒。若沈青陽不說清楚,我們怎麼能判定他的話是真是假?”
江勁秋眼神泛冷,倒是江淮攔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
“爹,讓他繼續說下去。”
“淮兒,你不害怕?”
江淮眼神微閃:“要是以前可能會有些害怕,但現在我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也有爹在身邊,忽然之間就沒那麼害怕了。”
江勁秋沉默了下去,再也沒有阻攔沈青陽。
郝長樂又問:“你知道江淮的體質以後,就帶他回了雲仙宗?”
對於這點沈青陽並不反駁,他的態度也算默認了。
“是。”
如今真相大白,原來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沈青陽策劃的。
雲仙宗宗主顧言也跌坐在上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那樣。
沈青陽若是主謀,他們這些人就是幫凶。
場麵一片寂靜,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許久,卻是楚宴開了口:“沈青陽,我現在已經知曉了,當年剝去我的靈骨是師尊的主意,而將我打下凜冰崖是仙盟的處罰。可……那個籠子呢?”
他已經夠慘了,原本就活不長。
還要被關在沈青陽煉製的法寶之中,最後的百日也在那個籠子裡渡過。
郝長樂和顧言很吃驚:“什麼籠子?”
原本答應楚宴不插手的蘇墨垣卻在今日的會審裡首次開了口:“當初本尊撿到他的時候,他被一個籠子關著,不得出來。”
被打下凜冰崖,原本就要忍受猶如淩遲一般的痛苦。
剩下百日壽數,卻還要被鎖在籠子裡不能動彈。
他們無法想象那到底是怎麼樣的痛苦,在無窮無儘的黑夜裡,他靠的是什麼支撐。
“沈青陽,你竟然還做了這樣殘忍的事?”
“沈青陽的手段真是太可怕了,沒想到對待自己的道侶都能這麼狠心。”
“還好江劍主的兒子沒有和他結為雙修道侶,否則日後也落得如此下場……”
眾人隻覺得心頭生寒,他們尚且如此,更加彆說楚宴了。
他們對楚宴都報以同情的目光,到底是倒了多大的黴運,才會遇上沈青陽這個心狠手辣的。
而這邊,楚宴仍舊直勾勾的望向了沈青陽,想要一個答案。
沈青陽卻自嘲的笑了起來:“因為我總以為你不喜歡我,同我結為雙修道侶不過是因為宗主的命令。”
那個時候的林清寒,對他的確十分冷淡。
楚宴不能對自己傾心,他又無法真的跟雙修道侶一樣,同他神識相交。因為那樣會暴露自己所有的一切,雙修道侶在雙修的時候,總能看到一些對方的記憶。
他們隻是名義上的雙修道侶,對他根本沒有幫助。
那個時候的他,剛剛覺醒前世的記憶,一心想著要站到仙盟的頂點,卻忽略了那麼多。
“我最後悔的是,八十年後才發現你曾對我有情。而我自己亦喜歡你。”
聽到沈青陽的喜歡,楚宴並不覺得開心:“然而這些都是我所後悔的。”
聽到楚宴的話,沈青陽也隻是笑了笑。
他早已經知道,而楚宴也早已經傳達給了他。
初初隻是上次換碧落草擄他來雲仙宗的時候聽來的,沒想到這次再聽,比上次痛了百倍不止。
郝長樂歎息一聲:“既然沈青陽,你都已經承認了,那邊判處和當年林清寒一樣的責罰。”
挖去靈骨,打入凜冰崖。
楚宴有蘇墨垣才能從裡麵出來,而沈青陽卻沒有那樣的好運。
“林清寒無罪。”
“不僅是安浮村和千麵蛛,連東林山也不乾他的事。”
當郝長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楚宴手裡的鏈條瞬間繃斷,他心裡的大石逐漸被挪開。多年來都被這塊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陡然呼吸到新鮮空氣,他無從適應。
那些人不再以厭惡的目光看他,換來的全都是自責,心疼,愧疚。
楚宴甚至惡意的覺得暢快,他們就活在這陰影裡一輩子好了。
“押著他去凜冰崖。”郝長樂吩咐了眾人。
“那靈骨呢?”
楚宴抿著唇:“靈骨……讓他留著罷。”
“誒?”所有人都倍感吃驚。
楚宴拿出了嵐湘佩,扔到了沈青陽懷裡:“你的東西,我一概不要。”
沈青陽心頭無比沉重,一言不發的將嵐湘佩攤在手掌之中,靜靜的凝視著它。
千年之前,自己作為林奕的時候,楚宴收下了嵐湘佩。
千年之後,他是沈青陽,楚宴卻死活不要了。
沈青陽身體搖晃,終究將嵐湘佩握在手心裡,收回去了。
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蘇墨垣從上方走下來,從儲物戒裡取出自己的衣衫,披在楚宴的身上。他攔過楚宴,手放到了他的頭發上:“你可知道我恨不得立馬下來。”
楚宴朝他笑:“可師尊不是答應我不鬨的嗎?”
蘇墨垣盯著他:“看著你被這些人脅迫、欺負、無端議論,我坐立不安。”
縱然答應了他,這份心情也不會改變。
楚宴的心柔軟下來,拉著蘇墨垣給的衣衫,淡然的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全身的氣勢都變得柔和,春風夾雪,雖寒亦暖。
眾人不由一怔,心想楚宴這容貌真是太惑人了。和八十年前相比,眉目之間還多了幾分慵懶靡麗,特彆是看蘇墨垣時的表情,眼眸像是被晚霞所照耀的湖光,瀲灩的泛起漣漪。
“還有一事,本尊須朝你們說明。”
郝長樂自知理虧,對蘇墨垣的態度也軟化不少:“魔尊請講。”
“我已和我徒兒交換了心頭血。”
這句話猶如煙花一般在眾人心頭炸開,師尊和徒弟……?
而且交換心頭血,沈青陽和江淮這個正兒八經的準道侶都沒有吧!
楚宴的臉上還泛著紅,看著他的表情,眾人完全信了蘇墨垣的話。
“……這,縱然你們是魔修,這也極為不妥啊!”郝長樂尷尬的笑了兩聲。
蘇墨垣眯起眼:“有何不妥?沈青陽找到了他的前世道侶江淮,本尊也找到了我的前世道侶,便是我徒兒。”
這話一出,又惹得眾人大驚。
之前雲仙宗的人已經聽蘇墨垣說過一次了,倒是沒那麼驚訝。
隻是沒想到他們二人動作竟然這麼快,都已經交換心頭血了。
那當初楚宴來搶親是為了什麼?
“你們真的已經……?”
在那一瞬之間,沈青陽的大腦一片空白。
楚宴已經能夠平靜的看著他,表情完全釋懷了:“是。”
楚宴分明在笑著,說的話卻猶如碎了毒的刀子,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心口。
好疼。
疼到了極致,痛感傳遍了全身。他的心臟被剝開,他的靈魂也被剝開,血淋淋的將他曾經做過的事情呈現。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他想對八十年前的他那樣說——
“不管你是不是我前世的道侶,我都心悅於你。”
然而事情已經做下,他終究無法後悔。
他無力的垂下了手,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再站到他的身邊。
不過魔宮的事情郝長樂也管不著,他吩咐人押送沈青陽去凜冰崖。
而聽到這話的時候,楚宴卻說自己也想跟去。
蘇墨垣皺緊了眉頭,仿佛在用眼神詢問他這是為什麼。
而楚宴卻說:“師尊,這是最後一次,讓我們有個了斷。”
蘇墨垣心想這也好,以免未來留下心魔。
他知道這是楚宴的執念,也知道這些年他壓製心魔壓製得多麼難受。
“去吧。”
“嗯。”楚宴笑了起來。
當他們一行人來到凜冰崖的時候,這裡常年刮著罡風,就算崖低深達幾千米,站在這裡的時候也能感受到那鑽心的疼痛。
沈青陽身體微顫,一步步被押著走到了凜冰崖處。
他回眸看了一眼楚宴,發現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沈青陽眼眶炙熱,去凜冰崖的痛苦,完全抵不上楚宴看他的這一眼。
他見過對方充滿愛意的眼神,所以當那份愛意全都退卻的時候,他才滿是疼痛與後悔。
對方的樣子太過漫不經心,仿佛他的償還也根本不在意。
沈青陽終於明白,楚宴在進入仙盟的時候說的那句話——你欠我的,我不需要你償還。
因為他已經完全不介意了,視他為無物了。
“原來最疼的不是你恨我,而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了。”
沈青陽笑著笑著,竟然笑出了淚水。
他真心實意,不求一絲回報的為他做的事情,便隻有一件。
沈青陽偶然之間記起楚宴愛竹,便親手種下了一片。八十年了,竟也長成了那個樣子。
沈青陽摸了摸腰間的竹蕭,原來一點一滴都已經變成了牽掛。
可兩人之間的傷口,早已經不能結痂。
“這蕭,是我用那片竹林的靈竹做的。”
“你想說什麼?”
沈青陽張了張嘴,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似乎沒有必要再重複。
“一報還一報,我還了你……你肯原諒我了嗎?”
押著他過來的幾個仙盟弟子麵麵相覷,知道沈青陽嘴裡說的是誰。
在他們眼裡看來,沈青陽也是個怪人。
得到的時候百般嫌棄,失去之後又主動來仙盟替他澄清,把自己弄成如今這個模樣。
不過再怎麼說,沈青陽都是不值得同情的。
“是你自己下去,還是我們推你下去?”
沈青陽聽到身後人的聲音,不由冷笑了一聲:“事到如今,你們還以為我會怕?”
沈青陽轉過頭去,任由那些呼嘯的風吹得自己發絲淩亂。
沈青陽終究任由自己的身體墜入了深淵之中,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八十年前楚宴所看到的光景。
他站在凜冰崖上,滿臉的冷漠心狠。而楚宴墜下去,卻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最後一次的愛戀目光。
沈青陽嘴角狠狠揚起,眼眶滿是赤紅。
沈青陽覺得自己真是報應,此刻竟然同八十年前的楚宴感覺想通了。
他閉上了眼,忽而想起了當年自己和蕭如還是好友時,曾同他月下暢談說過的話。
“林奕,你這人真是古怪。”
“哪裡古怪的?”
“貪心,就是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蕭如喝得太多,就要沉沉睡去。
他也隻是笑了笑,眼裡全是蕭如讀不懂的情緒。
兩人又不知喝了多久,很快蕭如就徹底醉死了過去。
月夜之下,隻剩下他一人站在竹林之中。風裡夾雜著酒香和竹葉的味道,清新又醉人,勾勒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就像是他幼時見到的哥哥一樣。
他望著天空的一輪明月,孤獨的照徹在天空之上,發出清冷的光暈。
“正因為我什麼都沒有,才什麼都渴望。”
他從一出生就開始失去,得到的東西太少,失去的東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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