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二十四章(1 / 2)

第二十四章

這裡離聶靖雲被關押的地方尚有一段距離。

天氣格外炎熱,從湖心拂過來的風一吹,還能聽見朱樓飛簷下的風鈴聲,像是在傳遞著涼意一般。

等楚宴和蕭允澤一起到了那個地方之後,看押的獄卒一見蕭允澤,連忙迎了上來。

“聶靖雲呢?”

“原本是跟聶家的人關在一起的,可沒多久他就發瘋了,大人便吩咐我們單獨關著聶靖雲。”

蕭允澤沉沉的嗯了一聲:“帶我們過去。”

“那處地方尤其濕冷,殿下尊貴,可小心些腳下。”

“濕冷?”蕭允澤皺緊了眉頭,“難不成你們將他關入了水牢?”

獄卒訕訕的笑了兩聲:“……這是大人的命令,我們這也沒辦法。”

麵對楚宴詢問的目光,蕭允澤朝他解釋:“這裡的刑部尚書同聶靖雲曾有過節,前些年因為聶靖雲,差點毀了他的前途。”

楚宴懂了,那人懷恨在心了,所以才這樣對待聶靖雲。

當獄卒帶著他們一步步朝那邊走去的時候,楚宴朝那邊望去,發現這牢獄之中極其昏暗,隨設有高窗,外麵的陽光卻一點也透不進來。

從前方傳來了一陣惡臭,像是肉被腐爛的味道。

楚宴捂住了口鼻,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等終於抵達了最裡麵的地方,楚宴才看見聶靖雲的雙手都被兩邊的鐵索綁著,身體大半沒入水中,胸口的衣衫也完全被水給透濕,露出裡麵的胸膛。

聶靖雲的容貌極佳,隻是眉宇間帶著一縷陰鬱之氣破壞了給人的感覺。

“行了,你先下去吧。”

獄卒低下了頭:“是。”

聽到聲音,聶靖雲還以為是蕭允澤想過來嘲諷他,聶靖雲原本想裝瘋賣傻,當他再次抬起眸的時候,卻看到了蕭允澤身旁的楚宴。

他穿著女裝的齊胸襦裙,流蘇長迤的環佩係於衣帶之上。鴉發逶迤,頭上便隻有一個極素雅的垂絲海棠銀釵。也許是上了妝的緣故,借助裡麵微微火光,他能看見對方上了紅色胭脂的眼梢。

聶靖雲眼神微閃,有了楚宴在這裡,原本裝瘋賣傻的舉動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了。

他也弄不懂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隻是除了喬翰秋外,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要一人。

喬翰秋傷得他太疼,他已經不打算再喜歡另一人的時候,付出什麼真心了。

反正到頭來,他的真心都會被人踩在腳底下,碎成一片片,最後逐漸腐爛。

他不敢再捧出自己的心給彆人,卻是想活的,把那顆腐爛的心又塞回去,到頭來也讓他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三皇弟已經伏罪,他可一直在說都是你的誘導,他才犯下這種大罪的。”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無需多言。”

“你不是瘋了麼?我看你口齒伶俐,倒不是像是瘋了。”

聶靖雲哈哈大笑起來:“是,我沒瘋,我隻是受夠了和那些蠢貨一起了。”

他指的自然是聶家人。

聶靖雲的身體朝前傾,懷著惡意的說:“蕭允澤,我是輸了,但你也不見得贏到哪裡去。我已經找到了藥穀穀主,被抓之前已經對他下了手,這世上再沒有人能調理周玨的身體。他不及弱冠,就會早夭!”

楚宴麵露詫異:“你大可以用那個人來威脅我們,為何要做得如此絕,非要把他殺了?”

聶靖雲陰沉的笑了起來:“我活著不能得到你,等死了他就奈何不了我了,我不信蕭允澤會為你殉情。”

楚宴皺緊了眉頭,惡心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周圍的濕冷仿佛纏繞到了他的心頭,那東西猶如附骨之疽一般驅之不散。

“聶靖雲,你又輸了一次。”蕭允澤看向楚宴,眼底帶著深情,“他若死了,我便同他一起去死,絕不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奈何橋。”

此言一出,聶靖雲不由的睜大了眼。

倒是一旁的楚宴半點驚訝都沒有,還嘟囔道:“把你的手拿開!”

聶靖雲是真的有些瘋了:“哈,不可能!蕭允澤你可是皇子,最有機會繼承那個位子的皇子!怎麼可能為了他……”

“皇位那東西,我百年前就不稀罕了。”

聶靖雲以為蕭允澤腦子抽了,否則根本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

楚宴不想再和聶靖雲廢話,而是對他說:“聶靖雲,我可不想死後跟你在一起。我和殿下快要大婚了,我會求陛下讓你秋後再處斬,至少讓你聽到我和殿下的婚期。”

聶靖雲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在冰冷的水中彌散開來。

他的嘴裡嘗到了蔓延開的血腥滋味,還有那腐爛的氣息。

這是他自己。

楚宴冷眼的看著這一切,他倒真心實意的希望聶靖雲不要死得那麼快,畢竟他一受到懲罰,自己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們走吧。”

蕭允澤勾起一個笑容,帶著楚宴離開了這個地方。

等到了外麵之後,楚宴才想起自己有件事情還沒做:“要不你先在這裡吧,我有事要找聶思語。”

“找她做什麼?”

“之前答應了她一些條件,雖然這些條件不能實現了,但總要給些彌補的。”

蕭允澤皺緊了眉頭,很是擔心楚宴。

等楚宴安撫了好一會兒,他才答應什麼都不做的站在原地等他。

這裡離關押聶思語的地方並不算遠,沒走幾步路就到了。

當聶思語看到他以後,直接起身憤恨的盯緊了他。若不是前麵還有木頭給攔著,她就要想掐死楚宴,以平複自己內心的憎惡了。

“聶小姐,許久不見。”

聶思語緊咬著牙:“你利用我進宮!若非如此,蕭允澤怎麼可能讓於家和聶家一網打儘?”

楚宴的表情顯得平靜:“大約我此時說他早已布置好了全局,我那日進去還差點妨礙了他,這一點聶小姐怕是不會相信的。”

“我不管!你口口聲聲答應了我那麼多條件,原來全都是騙人的!”

“我這次來,便是為了這點。”楚宴笑著說,“聶小姐,那些條件我恐怕不能實現了,不過我可以讓你不必被砍頭,就當是那些條件的彌補。”

聶思語睜大了眼,她……她真的可以不用死了嗎?

身後的聶侯爺喘著粗氣:“聶思語,你可是我聶家女兒,焉能如此沒有骨氣?”

於婉容朝他哭鬨了起來:“你這迂腐之人!女兒好不容易有了生路,就被你罵成沒有骨氣!?”

聶思語嫌他們麻煩,大聲喊了一句:“不要吵了!”

平日聶思語隻是發點兒小姐脾氣,還從未這樣青筋凸起,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一樣的看人。於婉容整個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聶思語收斂了自己的氣焰,急忙問楚宴:“你說的話可能保證?”

“我和你一筆勾銷,怎麼樣?”

聶思語當然願意,麵露喜色:“好好好!”

那些什麼條件,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甚至還覺得自己當初大發善心,極有先見之明。

楚宴聽到這些話後,便徑直的朝外麵走去了。

於婉容微怔:“等等,那我們怎麼辦?”

“那些條件,隻能換一個人,既然聶小姐已經打算讓自己出去了,侯爺和夫人我便無能為力了。”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再停留,很快就離開了此處。

最經不起試探的,便是人心。

聶思語今日為了自己活,而換了自己,這點無可厚非。

不知道她會不會某年某日想起來,而感到一絲絲的後悔呢?

[主人可真是壞心眼。]

[我給出了問題,選擇權在她自己手裡,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原主可是聶思語親手推下去,溺水而亡的。

他當初剛剛接手這具身體,最真切的感覺就是窒息和恐懼。

仿佛是因為魂魄還沒散去,而遺留在身體裡的情緒。

無數黑暗的潮水將他淹沒,寂靜的,沉到了水底。沒有一個人來,水冰冷的鑽到了他的身體裡麵,活生生的窒息而死。

[沒有人不想活,他掙紮得那麼厲害,不也是……想活嗎?]

當楚宴在心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剛好踏出這個地方。

外麵陽光燦爛,碎金一般的光芒照在自己身上,帶起些許暖意。

楚宴看到了站在梨樹下的蕭允澤,他袍裾飛揚,麵容清雋,陽光透過那些斑駁的樹影照在了他的臉上,風吹起那些逐漸浮動起來。

蕭國真的有許多梨樹,大約是他死後,他那個信王弟弟也栽種了不少吧。

楚宴的腳步沒有再停頓,而是一步步朝他走去,麵露笑容。

“彆走這麼快,當心摔著了。”

“我又不是小孩!”

蕭允澤笑了笑:“你願意當孩子給我寵就好了。”

“你今天好像很開心?”

蕭允澤摟緊了他:“很快就是我們的婚期了……況且,你還當著聶靖雲的麵兒告訴了他這件事。”

楚宴:“……”所以你就暗爽是吧?不對,這個樣子已經算是明爽了!

“若是能在來年梨花盛開的時候成親便好了,我記得你很喜歡。”

蕭允澤眼底帶著淡淡笑意,看向了身旁這顆梨樹。

楚宴垂下了眼眸,眼底閃過幾分不舍來。

他最多,隻能等到秋後。

周父被蕭帝下令施放的時候,腦子都是懵的。

楚宴在外麵等著他,穿的卻是一身女裝。

周父睜大了眼,瞬間明白了楚宴同意了什麼。

等兩人一起坐上馬車的時候,周父心裡苦得狠了,朝楚宴說道:“玨兒,都是為父害了你,你是不是答應了陛下賜婚的事?”

“嗯。”

周父又是一陣酸苦,悔啊,可現在還能後悔嗎?

“我原也活不了那麼久,父親可是怪我沒有給周家傳宗接代?”

周父哭了起來:“說什麼傻話,若非你娘在懷你們的時候,仇家找上了門來,你們也不至於早產而先天衰弱,都是我周家以前接鏢,得罪了太多人了,你彆想得太多了!”

楚宴朝他露出一個笑容:“那就好。”

周父的心裡仍舊發苦:“你的男子身份若被殿下發現了,可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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