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思念,便猶如附骨之疽,無從抓住,永遠停留在黑暗之中。
朝思暮想,不得救贖。
陳周聽得心裡發酸,酸之後又是疼。
“王上既然這麼想念公子,那便……替公子報仇,若不是周國和齊國,公子亦不會命喪黃泉。”
燕擎總算是從那些情緒蘇醒,態度重新恢複了冷硬:“寡人一直在做這件事。”
他將希望寄托於仇恨,希望仇恨能替他多撐一會兒。
否則就連仇恨都沒了,他真的成了一具空殼。
當燕擎再朝前麵走的時候,身後竟有人拍了下他的肩。燕擎渾身一凜,方才是他才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竟有人不聲不響的出現在他背後。
燕擎從身側抽出了劍,刀刃的寒芒一閃,便抵在了身後人的脖頸間。
在看清是楚宴的時候,燕擎還不由詫異:“怎是你?”
楚宴的脖子處能明顯感受到這刀刃的硬度,他的身體緊繃,訕訕的朝燕擎說道:“燕王……能否收回你的劍,這樣好危險。”
“齊王還知道危險?你不聲不響的出現在寡人身後,就不怕寡人認錯人,一劍殺了你?”
楚宴後知後怕:“……燕王武藝高強,肯定不會認錯人的!”
燕擎仍舊死死皺眉,知道這是楚宴在轉移話題。
“嗬,耍小聰明是吧?”燕擎又將劍刃靠近了一些。
“彆彆彆——”
“這下可以說了?”
“有個人跟蹤我。”楚宴悄咪咪的對燕擎說道。
燕擎的眉頭擰得更緊:“誰跟蹤你?”
楚宴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認命的開了口:“紀止雲。”
燕擎拿著劍的手抖了一下,嚇得楚宴臉色都白了,生怕他沒拿穩就給刺過來了。
艸,多危險啊!
他再覺得好玩兒,也不會這麼玩兒的。
好在燕擎最終收回了劍,臉色微沉的看向了楚宴:“紀止雲為何跟蹤你?”
“那是燕王的舊人,我可不清楚!”楚宴頓了頓,眼梢帶著三分天真的看他,“燕王知道嗎?”
燕擎自然知道,而且清清楚楚。
那天紀止雲罵他,可紀止雲出來看見楚宴的臉,且對他的態度,儼然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也認為這兩人非常相似。
這種相似,甚至能讓他產生葉霖還活著的假象。
極具欺騙意義,卻又諷刺至極。
“他不會害你。”
楚宴仍然緊張:“可紀司徒的樣子,就像是中了邪似的。”
“中邪?”燕擎輕笑了一聲,“或許吧。”
他徑直的離開了這個地方,朝齊詢那邊走去了,臨走前,燕擎留下了一句話。
“我也中了那個邪。”
楚宴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不由笑得彎起了眼。
你已經慢慢步入網中了,還截然不知。
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
雨下得有些大了,楚宴連忙去一旁的亭子避雨。耳旁傳來雨滴落在黛綠的瓦片的聲音,讓楚宴整個心都靜下來。
沒過多久,紀止雲就追了上來,手裡還拿著一把油紙傘。
“齊王怎看著我就跑?”
楚宴尷尬的笑了笑,還不是我覺得你太危險了。
“方才沒注意是先生。”
紀止雲不疑有他,光是這麼看著他,紀止雲的眼底就露出了懷念。
這張相似的臉,仿佛讓他覺得,葉霖還活著對他說話。
“雨下得有些大了,我來為齊王送傘。”
楚宴微怔:“那先生呢……”
“我……淋著回去便好。”紀止雲的笑容充滿著落寞。
“先生的腿腳不便,我派人送先生回去吧。先生如今在何處住?”
“藺大人家裡。”
楚宴一聽這個名字,笑容漸漸收斂,對紀止雲的態度也冷淡了下去:“紀司徒和藺文荊是什麼關係?”
他生氣得很明顯,稱呼都變了。
紀止雲搖了搖頭:“隻是托他幫我見燕王罷了。”
楚宴的表情變得難看,不欲再和紀止雲聊下去。
“多謝紀司徒,我先回宮了。”
而紀止雲卻不如他所願,抓住了楚宴的手腕,眼裡露出了極深的痛苦:“齊王,我聽說……有段時間燕王神情恍惚,說在你身上看見了……”
“放手。”
楚宴的聲音顯得冰冷。
紀止雲越抓越緊:“我認錯過他一次,絕不會認錯他第二次。無論如何,齊王給我的感覺都太像霖兒,那段時間燕王既然有所感,那我能否問問齊王對這件事有印象嗎?”
楚宴抬頭望向了他,眼底露出了些許疲憊:“原來紀司徒也喜歡那個葉霖,還喜歡把人當替身,他泉下有知會歡喜嗎?”
紀止雲臉色泛白,這是他用來罵燕擎的話,現在卻被楚宴用來罵他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我不會認錯,我一定不會認錯。”
紀止雲不斷的說著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他認出來了,還是因為太過痛苦而說出這句話。
楚宴心裡發虛,臉上的冰冷卻分毫不減。
可這樣的神態,還是讓紀止雲呼吸紊亂的說:“是了,霖兒也喜歡這樣看著我的!”
紀止雲的手越捏越緊,直到楚宴疼得臉色蒼白,他才鬆開一些。
“鬆開,你再這樣,寡人要治你的罪!”
他企圖用身份來壓紀止雲,平日鮮少說寡人二字的楚宴,竟在此刻說了這話。
紀止雲青筋凸起,朝楚宴湊近:“那就請齊王回答我的話!”
楚宴緊閉了雙眼,身體也微微發顫起來。
正當此時,那邊卻傳來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紀止雲朝那邊看去:“燕王怎在此處?”
楚宴也十分驚訝,因為燕擎竟然去而複返。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個死傲嬌!
楚宴的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朝燕擎告狀:“燕王,紀司徒莫不是發瘋了,這樣一直抓著我,你還說不會傷害我?”
燕擎皺緊了眉頭,低聲警告:“他不是霖兒。”
紀止雲如夢初醒,平靜的朝燕擎回答:“我隻是在問齊王一些事情。”
“……寡人是看你糊塗了。”
紀止雲的臉色微變,朝燕擎說:“不!並非我糊塗!”
“你不是糊塗是什麼?”
紀止雲深呼吸一口,打算全盤托出:“我打聽出燕王在去年這個時間,曾經神誌不清過一次。聽說那段時間齊王也出了岔子,宮中來了刺客,可誰也沒有抓住他。”
“是又如何?”
“這件事情,燕王不覺得蹊蹺嗎?刺客來齊國不行刺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甚至讓你們毫發無傷的走了,那次到底發生過什麼!”
燕擎額頭青筋凸起,所有人都告訴他,那是夢,那是他的幻想。
燕擎便以為那真的是自己的臆想,他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
可那日的事情,還印在燕擎的腦海之中。
燕擎眼眶濕熱,捏著胸口的香囊默不做語。
——那裡麵有葉霖留下來的發帶,是葉霖留下來的遺物。
“他們不願信你,我願意信你,燕王,求你告訴我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楚宴吞了下口水,連忙插話:“紀司徒,你們當著我的麵說這件事合適嗎!”
紀止雲用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神看向楚宴:“若你真的不喜歡,何以不作出氣憤的模樣,反倒是怕我們說?”
此言一出,燕擎也察覺到了端倪,緊緊的盯著楚宴。
楚宴的臉上差點都要露出驚恐了。
我勒個去!!
哥,求你!
兩人的眼神快要把他盯出個骷髏來似的,楚宴頓時就慫了:“自燕王差點把我打死之後,我就不敢在他麵前氣憤了。”
說著,楚宴的身體又倒退了一步。
還充分表達了自己的可憐、無助、弱小。
燕擎眼底閃過了失望,果然……這個人不是他的安兒。
他朝紀止雲說:“你不必多說了,齊湛怎麼可能是他?現在不是寡人瘋,而是你在瘋。”
紀止雲見他又要離開,從亭子裡衝進了雨幕:“燕擎,若你不願意開口,那我便用一個秘密換你的如何!”
燕擎的腳步一頓:“你以為,寡人會在乎你的秘密?”
“是關於葉霖的!”
燕擎十分詫異,原本還覺得不可能,可他突然之間想起,紀止雲曾教導過葉霖,知道他的事情一點兒也不奇怪。
燕擎緊緊的盯著他:“是哪一方麵?”
“身世。”
這兩個字一說出口,燕擎的臉色驟然大變。
他早就對葉霖的身世存有疑慮,這世上已經有一個同葉霖相似的燕離,為何他還能找到第二個?
燕擎走了回去,冰冷的盯著紀止雲:“你若有半點欺騙,寡人便將你的頭砍下來。”
紀止雲自然不會欺瞞,但在此之前他想要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這件事情不能在這裡說,可你的事情卻能,燕王先請吧——”
燕擎冷哼了一聲,細細的講了起來。
等講到了最後,他開口說道:“寡人那日問安兒,他會不會再來見寡人,他說會。”
說起這個,燕擎的表情全都柔和了下來,一副沉浸在幸福的模樣。
楚宴聽得心虛得猶如一隻鵪鶉,生怕兩人把注意力轉到了他的身上。
在那天他隻是隨口應了一句,為了安燕擎的心。
他真的決定回來,還是上個世界之後。
明明蘇墨垣已經釋放了術法,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個夢,為何燕擎還如此的執著?
“他說會回來,你聽聽!”
“嗯。”
楚宴輕咳了一聲:“我倒覺得他是安慰你的話。”
燕擎從美夢中蘇醒,用一雙赤紅的眸子盯著楚宴:“他不是,彆再讓寡人聽見你汙蔑他。”
楚宴:“……”我隻是表達了下當時想安慰你的感受罷了。
不過聯想起他現在又回來的事實,楚宴覺得腦殼疼。
是的,真香。
在這段時間,紀止雲一直在用餘光觀察楚宴。
越是接觸,越覺得真的是葉霖回來了。隻是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敢明說罷了。
紀止雲還不敢完全確定,故意編了個故事對燕擎說:“周國大巫有種古法,若要召回死去者的靈魂,須得準備兄弟親屬的身體,等到特定的日子放血,方可召回。”
燕擎聽得眼睛一亮:“……兄弟親屬的身體,上哪兒去找?”
紀止雲笑了笑:“這便是我今日要說的,齊王和霖兒是表兄弟。他的母親和霖兒的母親……是親姐妹。”
楚宴覺得自己現在是快唐僧肉,止不得就要被誰給啃啃的。
看,又來了個想放他血的。
楚宴朝這兩個神經病露出一個笑容,轉身就逃出了這個亭子,轉角沒多久就是藺文荊站的杏花林。
他寧願去麵對那個任務對象,也不願意麵對這兩個神經病。
隻是楚宴這身手,怎麼可能跑得過燕擎。
他衝進雨裡,抓住了楚宴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你跑什麼!”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