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什麼達官貴人千金小姐沒接待過,但好像沒見過戴麵紗的姑娘,加之她身上的這身蘇繡是前不久才被人從周黎坊買去的,說是買去,不如說是幾個腰間佩刀的人強買去的,當時可把李老板嚇的夠嗆。
他不由好奇:“姑娘不是平城人?”
芮毓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玻璃櫃上的一隻流花簪上,那花下還墜著兩顆紅瑪瑙,看起來端莊大氣,很是漂亮。
李老板會意,忙就開始吹捧:“姑娘好眼力,這隻簪子是剛打的,隻此一隻,方才有位小姐想買,正回去拿了銀子過來呢,若是姑娘想要,不妨等幾日有貨了,本店親自送去府中,可好?”
李老板說著還從玻璃櫃中把簪子細心捧了出來,給芮毓仔細瞧著。凝香在一旁看,也說:“姑娘若是喜歡,回府中讓管家過來買,可好?”
芮毓還沒回好還是不好,正捏著那兩顆瑪瑙,覺得冰冰涼涼的,忽然身後衝出一個人,一把就將芮毓手中的簪子奪走,蠻橫的那兩顆紅瑪瑙從流花墜中脫落,不知滾到了哪個角落。
芮毓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李老板大喊:“哎喲喂,毀了,毀了……”
接著凝香驚呼:“姑娘手指破了,快,奴婢先拿帕子包一包!”
是方才那人從她手中奪走簪子時,被簪子劃到的,傷口不深不長,就是在芮毓這雙細膩白皙的手上顯得觸目驚心。
奪走簪子的是個穿鵝黃色布裙的女子,看她的模樣像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她似乎也沒想到這簪子這麼不經拿,不過就是輕輕一碰怎麼瑪瑙就掉了?嚇的臉色慘白,哆嗦著扭頭說:“小、小姐………”
身後有一道憤怒尖銳的嗓音傳來:“廢物!誰讓你急了?”
芮毓的指尖還淌著血,她被這道聽著耳膜難受的聲音引得抬起頭,門那邊緩緩過來一個人,擰著眉頭凶巴巴的,看得她不由往裡縮了一下。
凝香趁機抬頭瞧一眼,不由嘖了一聲,真是冤家,碰到誰不好偏偏是她……
竇左相的庶女竇良俏,明明是個庶女,偏偏竇府屬她最難纏。
竇良俏氣呼呼的朝李老板說:“哪有李老板這麼做生意的?前腳才答應我取了銀子來,這簪子給我留著,後腳就要賣給彆人了?”
李老板還沒從心疼中出來,聽到竇良俏這樣問,握緊胸口的領子緩了幾口氣,幽幽說:“竇小姐誤會、”
“誤會?我誤會什麼了,她、”竇良俏蠻不講理的打斷李老板的話,說到芮毓時扭頭過去去掃了她一眼,霎時頓住。
哪怕是半掩著麵紗,可那雙眼睛卻跟長了翅膀似的,此時正微微仰起腦袋好奇盯著竇良俏看,那雙眼睛裡流轉著萬千波浪,美的像從星河處撈出來的似的。
竇良俏呼吸一滯,哪家的小姐,她怎麼沒見過?
不過很快竇良俏就回過神來,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這可不怪我,況且那簪子看著挺好的,沒想做工如此粗糙,一拿就壞,李老板還是好好磨練技術……”
說著說著,竇良俏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然後她眉間一擰,不悅道:“你是哪家的?不知道周黎坊有規定麼,凡是飾品都要預定,平白無故拿著旁人的東西做什麼?還弄壞了,真是糟心!”
虧她還專門回府拿了一趟銀子,要不是實在喜歡流花簪的樣式,她還不樂意跑這一趟。
不過想想省下了十五兩銀子她又鬆了口氣,要是讓娘知道她偷拿私房錢,又是一頓罵……
若是平日凝香會想由著竇良俏說幾句打發了便好,可她既然知道住在府中的公子是太子殿下,油然而生的一股底氣使她大了幾分膽子。
“姑娘再瞧瞧,還有沒有喜歡的,出來時夫人說過若是姑娘有喜歡的儘管買,不用在意銀子。”
這話就像打在竇良俏臉上一樣,火辣辣的疼。
她瞪過去,看到凝香覺得好生麵熟,過了半響才想起點什麼,陰陽怪氣說:“你是梁府的丫鬟,難不成這位是梁右相的私生女?就是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丫頭?”
竇良俏眼裡的鄙夷顯然,一個私生女不呆在府中躲著,出來周黎坊湊什麼熱鬨,還隨便買?真當梁夫人是傻子不成?
凝香冷了臉,不去理會竇良俏,隻扶著芮毓繼續說:“姑娘有喜歡的麼?”
竇良俏被忽視了心中自然不快,可也沒走,就靠在一處櫃邊慢悠悠的轉著,時不時抬頭看了幾眼芮毓,她倒要看看,一個私生女能動府中多少開銷,嗬,恬不知恥……
隻是看著看著,竇良俏眼睛忽然看直了,眼珠子隨著芮毓的動作上下打量。
這是不是周黎坊新進的蘇繡?
這麼一會兒功夫,竇良俏眼中都快噴出火了,抬腳走過去抓著芮毓的胳膊,扯著她問:“你身上穿的是江南新進的蘇繡?”
李老板一頭冷汗,退了兩步。
芮毓被抓的生疼,但也不知道喊的,隻能自己掰開竇良俏的手連連後退,好凶……
凝香忙攔在跟前:“竇小姐這是要做什麼!縱然從前右相不比左相,但時移世易,竇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竇良俏被攔著心中更氣了,推了一把凝香,凝香一個沒站穩往後倒去,撲倒芮毓身上,連帶著兩個人都往下摔。
砰的一聲,竇良悄傻眼了,她、她沒想到……
不礙事的,不礙事,這個人不過是梁安的私生女而已,梁府又不會把事情鬨大。
芮毓捂著被磕破的頭,在凝香的手忙腳亂中,隱隱紅了眼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