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諾克手術後還需要在醫院觀察三天,但布蘭諾沒法一直守著他,隻能讓瑪利亞有時間就過來陪著伊諾克,充滿消毒水味和閃光針頭的醫院總是會讓孩子畏懼又孤獨。
白天大部分孩子都去上學的時候,還沒挑學校的晏青習慣在後院一個人下棋,布蘭諾說等到他身上的傷再好些就要把上學的事提上日程了。
晏青感覺他對學校這種東西很陌生,但倒也不抵觸。
不過今天,晏青在後院坐著就能聽見前院的吵鬨。
“我說了不要!我今年十五了,我再在這裡待三年成年,我自己會收拾鋪蓋走人,用不著你操心!也用不著誰來領養我!”
剛剛度過變聲期的女孩的聲音太具有穿透力了,晏青看著梧桐樹光禿禿的枝乾上停著的幾隻烏鴉被這聲音驚得撲騰翅膀飛高了,漆黑的羽毛在秋冬淺灰色的天空下留下寒冷的氣息。
晏青呼了口氣,麵前漫上一片白霧,他的呼吸常常像他的皮膚一樣涼,隻是天氣更冷,水分總會在麵前凝聚成霧,像個火團的吉米比他更早玩上了呼白氣的遊戲。
那個女孩似乎摔門進了屋,但前院的兩人還在聊天。
“格瑞斯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她平時會好些,”布蘭諾皺眉看著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瓦倫先生,如果不是你非要報告失蹤讓警察把她帶回來,她或許還能和你正常交流。”
“那我該和警察說什麼?她離家出走嗎?”
“你我都知道她不是,我也知道她會去哪裡,這不是失蹤,也不是離家出走。”布蘭諾嚴肅道,甚至對瓦倫有些不耐煩。
“好吧,好吧,布蘭諾院長,我來還是為了這件事,坎特伯雷夫婦想要領養格瑞斯,他們非常喜歡格瑞斯。”
瓦倫是當地兒童保護機構的成員,福利院的大部分領養手續和後續事宜都是由他辦理,他和布蘭諾院長算是老朋友了。
“你聽見格瑞斯說的話了,”布蘭諾頭疼地按著額角,“她不願意離開,而且她的年紀確實不小了,沒這個必要。”
“如果你是擔心格瑞斯遇到以前的那種事,這完全不必,坎特伯雷夫婦家的年收入在百萬以上,他們能夠給格瑞斯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
“這不是錢的問題,瓦倫。”
“好吧,我知道你固執。”瓦倫不服氣,但也隻能歎氣。
布蘭諾拍了拍朋友的肩,“我想問問謝裡爾的情況怎麼樣?匹茲堡太遠了,我沒時間過去看他。”
如果被領養的孩子還弗吉尼亞州,布蘭諾一定會趕過去看望他們,但是匹茲堡位於賓夕法尼亞,跨州旅行所需的時間對於院長來說太過奢侈。
“彆擔心,有專業人員會回訪,我也更著去了,一切都好,他的養父會和他一起下棋。”瓦倫的臉上又掛起了笑容。
晏青在後院聽不清他們的對話,而他的心思也很快離開了兩人的對話。
格瑞斯從正廳衝到了後院來,她漠然地掃了一眼坐在長廊上的晏青,獨自走到圍欄的角落裡,倚著欄杆站著,她努力地呼吸,像是要把肺裡堵住的氣都呼到冰冷的空氣中去。
晏青在福利院見過格瑞斯幾次,但格瑞斯總是來去匆匆,又經常不出現在餐桌上。這倒是他第一次有這麼長的時間可以觀察這個女孩。
冷風裡,她隻穿著絲襪短裙,上半身是襯衫夾克,故意成熟的裝扮讓她比真實年紀再大幾歲,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漂亮精致的女孩,就連臉上的倔強叛逆也隻為她增添了獨特的光彩,明豔動人。
下一刻,她在自己的衣兜裡摸了一會,翻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她點燃香煙,靠著柱子時側過頭來,正對上晏青的雙眼。
“盯著我看做什麼?”格瑞斯下意識地想移開煙,但又很快冷靜下來,她根本沒必要掩飾。
“你冷嗎?”
“嗬,”她冷笑一聲,吸了口煙,“你穿的也不多,男孩,彆讓風把你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