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烈, 幽靜的明園漸漸響起了刺耳的蟬鳴, 擾人心煩。室內兩人沉默地相對站著, 隱隱有種雙方對峙的感覺。
許久之後, 周斯年開口打破死寂:“隨便你。”
說罷, 拂袖而去。
薑嬤嬤見勢不對便一直守在門口。
見世子爺大步流星地離開, 還摸不著頭腦便忙抬了腳跟上。隻是將將才追上背影, 周斯年的人已經消失在大門處。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還未走的侍劍胳膊,急匆匆地將人拖到了角落盤問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
薑嬤嬤著實不解,前日不還好好的, 怎地主子爺回了主宅一趟就變了這個態度?“莫不是朝暉堂那位又折騰了
?”
侍劍聞言無奈:“嬤嬤您想哪兒去了!”怎地爺身邊上年紀的都仇視女主子?人家再不好,那也是正經的女主人,可不能隨意編排, “這話您可不能隨便說, 哪日叫爺聽見了,怕是要惹爺發怒的…”
薑嬤嬤心中冷哼, 白了侍劍一眼:“明明爺跟夏姑娘處的好好的, 除了朝暉堂的折騰, 誰還能叫爺發這麼大火?”
“你說她這是要怎麼地?非要弄得周家香火斷絕了才甘心?就說當初, 我們斯雅公子也隻把她當了姊妹, 她到底哪兒來的臉麵天天悼念深情作踐我們世子爺?”
“依我看,爺就不該依著她!得寸進尺這是…”
薑嬤嬤連珠炮似得低罵, 侍劍被嚇得一身冷汗。
忙製止道: “…是大公子!”
薑嬤嬤出口的話,猛一滯。
“雖說這是西府, 您好歹也注意點, ”侍劍擦了把冷汗,急急地安撫住生了大氣的老嬤嬤,“若是被傳到主子耳朵裡,您還要不要體麵了?”
薑嬤嬤沒曾想到這個緣由,臉色微變。
侍劍的臉色也不好看,不願多說其他,隻把事情經過交代給薑嬤嬤:“大公子送爺的簫叫人動了,李嬤嬤說隻有夏姑娘一人動過。”歎了口氣,他道,“瞧這情形,夏姑娘怕是承認了。”
此話一出,薑嬤嬤是閉嘴了。
兩人對麵站著,一片沉寂。
半晌,薑嬤嬤道:“你說,爺是個什麼意思?”
這般走了也沒個交代,這是要就此冷著夏姑娘了?
侍劍哪知什麼意思啊,他就沒猜準過他主子的心思:“您且等等吧,等爺平了怒氣,他會有交代的。”
薑嬤嬤心情有些沉重,他們爺身邊好不容易有了個不錯的姑娘,卻叫大公子的簫給惹了嫌隙。
這都什麼事兒啊!
“罷了,也隻有這樣了。”
侍劍見她不糾纏,忙腳下生風,一溜煙小跑著去追周斯年。
主屋內,夏暁抱著裝滿了銀兩的小盒子發呆。
愣了半晌,她將銀子倒出來數了數。除去給夏花的二十五兩,打發夏花身邊監視那丫頭的十兩,加上昨日才領的當月月例,一共有一百九十兩。除此以外,還有一根通體無暇的白玉簪,以及綠蕊的身契。
夏暁估摸著,即便周斯年不給她銀錢,這些也該夠她一
家子嚼用很久了。就是大約湊不夠錢把花兒贖回來。
心情十分沉重,夏暁又拿起那兩節斷簫忍不住納悶,怎麼就這麼容易斷了?
薑嬤嬤端著吃食進來看她,也歎氣。
夏暁這姑娘多好啊,相貌好,脾性好,身子骨瞧著給爺生十個八個都不是問題。這下子鬨上了,她們上哪兒再去找個差不多的?
“夏姑娘,早膳未用,您怕是餓了吧?”
夏暁正想得出神,連薑嬤嬤站在她身後也沒發覺。
這下子,倒是叫薑嬤嬤看清了她手中拿的東西,有點鬨心:“姑娘您也是運道不好,您說您怎麼旁的不碰,就碰壞了大公子的東西…”
“…不過您也彆喪氣,”薑嬤嬤將吃食放到矮榻上,端到夏暁跟前,勸她,“爺約莫正在氣頭上,等過些時日他
平息了,您再好好與他說。日久見人心,爺總有一天會轉寰回來…”
夏暁沒心思跟她談這個,隻問:“嬤嬤,爺跟你交代了沒?”
薑嬤嬤一愣,不解:“嗯?交代什麼?”
夏暁拿起牙箸夾了個水晶蒸餃塞嘴裡,嚼兩下方想起自個兒還未洗漱。罷了,吃都吃了也管不了乾淨不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