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讓人遺憾的是,其在位時間太短,也未留下子嗣,以至於皇位落於旁枝。
又因與奉天夫人的事跡,雖其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少不了沾染了些香豔之氣,讓後人難免浮想聯翩、津津樂道,以至於這段事跡廣為流傳。
......
因乾武帝臨終前留下遺詔,喪儀隻持續了七日,其梓宮就被送入早已修建好的陵寢中。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乾武帝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蓮花石台上。
“這改命換天之法,從未有人擺成過,不光是術法失傳,也是七星連珠的天象百年難得一見,臣也隻從祖上流傳下來的手書窺得一二……除過天時,還需地利,這世上萬物支撐不了改命換天,唯有截取龍脈之氣……即使陣法擺成,是否能成,卻依舊不可知,而龍脈之氣卻損而不還,此舉乾係王朝天下,陛下當慎行……”
乾武帝沒說話,隻是拿過宋遊手中的藥一口服下,便去了她身邊躺下。
隨著一盞盞燈被點燃,宋遊模糊不清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臣不知能不能成,也不知到時會是什麼情況,陛下隻能見機行事……”
聲音越來越遠。
隨著一陣響動,地宮的大門漸漸合閉。
……
是無邊無際的黑。
隱隱在前方有一絲絲的微亮。
他移了過去,看見一身黑衫的他,還看到他掌心中那道晶瑩的光。
莫名的,他知道這道光是她。
「這是什麼地方?」
「不知,但我感覺應該是往前走。」
兩人並肩往前行著。
漸漸的,黑暗中的光越來越多,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一塊塊微小的碎片。
那碎片裡,竟然有畫麵在跳動,而那些畫麵莫名的眼熟。
他看見她閉目倒在地上,他抱著她仰天長嘯;看見了她與他鬨彆扭,其實不是她還心悅趙見知,而是她心中有愧,不知該如何開口……
越往前走,帶著畫麵的碎片越多。
可每一塊碎片都離得很遠,他們明明看得到,但走到碎片麵前,卻要花很長的時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還是兩天……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著,黑暗的前方似乎永遠沒有儘頭,隻有通過那一個個碎片,他們才能分辨走到了什麼時間。
開始他們一日便能走到一塊碎片麵前,漸漸竟要花上兩日。之所以能確定時間,是乾武帝一直在心中默數著。
就這麼數著數著,轉眼間十日過去了。
兩人越來越累,而他們才走到她還在趙家遭受冷遇的時候。
「當初你不該放了趙家人。」
「朕隻是想,也許她不願看到那種場麵。」
一開始兩人還會說些閒話,漸漸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走路上了,兩人也越來越感覺到了累,越來越精疲力儘。
開始還能一直不停歇的走,漸漸地需要休息了,以至於速度越來越慢。而從這時起,那道螢光突然不穩了起來,就像在風中飄搖的火燭。
雖然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兩人不約而同放棄了休息。
快一點,再快一點。
慢慢的走變成了一步步的挪,而此時他們才來到她與趙見知成親當日,見她麵帶羞澀看著對方,換來的卻是冷眼和鄙夷,二人又是惱怒又是心疼。
「彆耽誤了,快走。」
第一次,有人累倒了。
是白衫的他。
黑衣的他轉身拽起他,拖著他往前走,另一手還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道螢光。
「你知不知道,其實朕一開始很討厭你?你打亂了朕所有的一切。因為你的出現,朕不得不遠赴邊關,因為你的出現,朕如他們所願成了個有瘋病的人,因為你肆意妄為,朕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跟在你屁股後麵為你擦屁股……你還想獨占她,你耍的那點心眼在朕麵前,不值得一提……」
黑衣他不耐煩地從扶著他,變成拽著他的胳膊。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隻是懶得與你這卑鄙之人計較,反正在她心裡,你是我,我還是我,你永遠沒有姓名。」
這句話成功讓白衣不說話了。
又走了一會兒,因為拖著一個人,黑衣的步子也越來越慢了。
白衣又開始說話了。
「來到這裡後,朕一直在想怎麼給她改命。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最好在我們初回京,田莊避雨那一次,那次她也在。」
「那你就快點走,離得還遠。」
哪怕黑衣向來神經粗,視一切艱難險阻為無物,看著沒有儘頭的黑暗,也不禁有些絕望。
「我走不動了,其實你放開我,可以走得更快。」
黑衣正在側頭看附近的碎片,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隻聽到‘走得更快’四個字。
「其實你說得對,朕本來就卑鄙。」
白衣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微微苦笑著。又抬目看了看他掌心那道光,仿佛看見了往日兩人相處的一幕幕。
貪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早就開始了,隻是他不自覺而已。
「你記得送她到我們初回京田莊避雨那時候,你也可以回到那時,然後去找到她、保護她。」
「你怎麼話突然這麼多?」
黑衣不耐煩回頭,卻看到那個人身上冒起一道道晶瑩的白光,這些光朝他飄來,鑽入他身體中。
這一幕讓他吃驚不已,同時也發現對方的身影在一點點變淡。
「照顧好她。」
大量的白光突然急速朝他飄來,直到最後一絲光也融入他的體中,對方已經消失不見了。
疲累感一掃而空,他甚至感覺自己比剛到此地時更好。
黑衣沉默地站了會兒,突然道:“果然你心眼最多,人也卑鄙。”
心裡卻升起一股悲哀,他大步地往前奔了去。
……
黑衣已經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直到他精疲力儘,他終於挪到屬於那個時刻的碎片前。
此時的他已接近透明了,整個人近乎融入了身後的黑暗中。他看了看掌心的螢光,此時那道螢光已經很小了,瑟瑟地發著抖。
他不敢再耽誤,將螢光投入碎片中。
隻是他沒料到螢光會飄動,竟往前飄了點,就在他心中懊惱之際,一道衝力朝他衝來,然後他在失去意識之前竟被彈飛了?
??
……
等黑衣再次醒來時,他正倒在一塊碎片之前。
他感到自己已經到了瀕臨潰散的邊緣。
他低頭看碎片,碎片中有個小童正躲在禦花園裡偷偷地哭。
莫名的,他覺得這小崽子很眼熟。
這不正是那卑鄙小人的小時候?
原來他小時候這麼慫,竟被幾個小孩就欺負哭了,還不敢告狀,怪不得長大後隻會耍陰謀詭計。
“他們欺負你,你不會打回去!”
穿著皇子服的小童停下了哭泣,轉頭四處看著。
“誰?誰在跟我說話?”
“算了,以後我保護你吧。隻是超出這麼遠,不能去找她了,也不知到時我是否還記得她。”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啊。”
.
帝陵的地宮中,大片的五彩斑斕在翻滾收縮。
隨著這片五彩斑斕散開,眼前的畫麵突然破碎開來,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亮如白晝的燈光也一盞一盞熄滅,直至一切歸於黑暗。
乾武帝和無雙恍若大夢初醒,兩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牆壁。
二人身後數人也仿佛剛睡醒,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不是說墓道後麵挖出了地宮,地宮呢?”福生詫異道。
乾武帝和無雙對視一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前提先要解決眼下的事。
乾武帝往四周看了一眼,咳了一聲道:“張大人,你說的地宮?”
張溥撲到墓道儘頭的牆壁上,摸來摸去,也沒找到那個洞。
“是啊,地宮呢?我明明記得這有一個洞,洞後麵有……有什麼呢?我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福生見張溥如此,有些不悅,正想說什麼,乾武帝突然道:“張大人是不是修建陵寢太過疲累,所以發了癔症?”
張溥怔怔地站在那兒,他覺得自己沒有發癔症,可他什麼也記不起了,洞也沒了,難道他真是發癔症了?
“罷了,張大人定是太過疲累才會如此,朕給你幾日假,你回去休沐幾日,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