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直旁聽的張一謀和顧常衛,更是驚訝得連馬燕紅的精彩高低杠都不看了,注意力全部被顧驁的裝逼言論吸引:“這都行?”
顧驁智珠在握:“怎麼不行,我們這樣假設好了——首先,計算機你們都見過吧?”
三人異口同聲:“聽說過,沒見過。”
“咳,沒見過不要緊,聽我說結論就是了,”顧驁沒想到大家居然還沒見過,“計算機誕生30多年來,運算能力發展有多快?十五年前,英特爾公司的聯合創始人戈登.摩爾就提出了‘每過18個月單位密度cpu運算速度翻倍’的預測,被稱作摩爾定律。
這個定律至今一直有效,在電子載體這個時代裡,也會繼續有效下去,持續幾十年。所以計算機的處理速度,是每15年翻1000倍。我們現在是初代計算機的百萬倍,三十年後是我們現在的百萬倍。
技術發展到那時候,阿蘭圖靈所說的人工智能或許還不能徹底實現,但在某些判斷、統計和推演上,超越人類,是輕輕鬆鬆的。
那麼我們假設,如果有一天,你有一個傳感器助手,能監控你的生理指標、然後用計算機進行數據分析,告訴你你如果今天再吃一包巧克力,就會增加萬分之一的糖尿病風險,你是吃還是不吃?
如果他進一步告訴你,根據你現在的身體綜合狀況,你補充某種維生素、甚至吃某種處方藥,對你的健康狀況有好處,你是做還是不做?就算,我們假設它預測成功的概率不能全對,但誤診率絕對比人類醫生要低——至少比說‘吸煙有害健康’的人類醫生要低。
馬風,你還記得我是怎麼從太東電器手上,把射擊遊戲機的概念攫取過來的麼?你還記得,希捷是怎麼從上一代ibm硬盤供應商那裡,把市場搶過來的麼?
就是因為上一代硬盤商和太東電器太相信市場調研數據了!因為革命的東西,永遠不是歸納數據能夠演繹出來的,這是一個底層顛覆的東西。
人類如果做什麼事情,都追求‘根據大數據來說最劃算’,那他還做什麼人呢?直接去做機器就好了。允許不劃算,至少在某些情況下、有權做出不是最劃算的選擇,才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崇高所在。
你從一個高峰邁向另一個更高的高峰之間,不是一路往上走的,而是要先下山。如果時時刻刻要最劃算,你就不肯下山了,一輩子限製在第一個山峰上了。
所以,人類應該享有生命健康權,這是基本人權之一。但是在生命健康權之外,更崇高的是選擇的自由,是自由意誌——包括一個人有權選擇暫時自我傷害,哪怕沒有理由。因為機器人是永遠不會無緣無故自我傷害的,它們太效率了。有權自我傷害的,才是崇高的革命者!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讀完這首詩,你覺得為了自由意誌,拋棄幾分鐘壽命還算很難麼?
其實我也不愛抽煙,但我抽的不是煙,我是在提醒自己,哪怕有一天,計算機發達到能幫我做一切選擇,但我至少還有選擇自我傷害的自由——
當然了,煙這個東西肯定是不好的,因為它有成癮性,用任何有成癮性的東西來提醒自己自由意誌,往往是逃離了前一種精神控製外力、卻被另一種外力俘獲。我剛才的理論,如果要想完美,最好是換取一種沒有成癮性的自我傷害渠道。”
三個人都聽得目瞪狗呆。
臥槽?漢語的忽悠技術,竟然能發揮到如此高絕的程度?
簡直是高山仰止。
生死人,肉白骨。
“這……不能否定健康,但是用自由和健康來讓人們做出選擇?顧哥您是怎麼想到這個角度的?”馬風驚駭地呢喃著,似乎發現了口才的新大陸,也陷入了又一次深層的反思,
“今日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唉,我這種當老師培訓出來的口才,到底不如顧哥這種按外交官培養出來的口才。”
顧驁笑道:“其實也不難,美國人幾年前就有萬寶路的禦用說客在研究這些話術了。我不過是與國際接軌。他們最大的武器,就是用‘健康’和‘反抗權威意見’來讓消費者權衡。
美國人都是很叛逆的,就算他們真知道吸煙不健康,但是他們能抵禦得住‘我的事情我做主,讓專家叫獸滾尼瑪蛋彆在老子麵前嗶嗶’的誘惑麼?
要不是我們中國人還比較淳樸,還願意相信專家,我連剛才那番‘本土化移植’的工作都不用做,直接把美國人的台詞翻譯過來就行了。”
三人竊竊私語,興奮不已,都覺得話題已經上升到了藝術哲學的層次。
“那顧哥您覺得廣告語怎麼設計比較好呢?”馬風已經徹底膜拜,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那就幫人幫到底吧。
顧驁清了清嗓子:“你們就拍一個旅行者的宣傳片。旁白這樣配:人生就像一場旅行,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風景,和看風景的心情。利群,讓心靈去旅行。
翻譯一下呢,煙民們聽了,腦內自然會翻譯成這樣:人生就像一場旅行,重要的不是活多久,而是活得爽。老子連利群都沒得抽,活那麼久乾嘛。”
“外交官顛倒黑白的口才,就是牛逼啊。唉,比不了比不了。這個詞拿過去,加上剛才的解說,人家煙廠廠長肯定心服口服,不出現產品都肯乖乖掏錢了。”
“彆得意!我這次是給你權宜之計。下次,希望你想清楚:如果沒有立意更崇高的哲學思辨,那就彆接煙廠的廣告了。一個哲學角度,隻能用一次,這畢竟是不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