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濟人須濟急時無(2 / 2)

賈珠苦笑:“家父恐怕不喜我作此等捷徑,估計來信時不會提及。”

“這倒也未必,你在江寧呆一個月,多少也能知道今年鄉試的生員如何。不過既然你四月便動身南下,想來也是要見識一番江南風物人傑的。學政、都察這等官未必不清楚,大比之年卻是敏感。老夫一個毫無乾係的漕運,倒甚是方便。”

曹蘊麵相嚴肅,難為他此時笑得竟如此慈祥。賈珠簡直發苦,他委實不想欠這毫無必要的人情,卻也無可奈何,乃至於此時竟亂想著方才曹蘊知道自己與粵商素不相識後,就應該直接告辭。

這等無稽念頭一瞬即逝,他麵上倒是仍能毫無違和地笑出來:“那晚輩便多謝世伯體貼了。”

曹蘊打量了他片刻,到底沒看出什麼,隻當這位老將軍的嫡孫天真不知就裡,難得有些愧疚。想了想說道:“老夫雖不知江南鄉試總裁官是何人,但總歸逃脫不了梅閱、石襄這二人。之後你好好看看他二人的文章就完了,這老夫便不知了。”

各省鄉試總裁官六七月份天子便一定已有人選,賈珠倒是肯定自己定然能先一步知曉,也能肯定自己屆時能得到總裁官近幾年的文章。隻萬萬沒想到這不過是四月中下旬,便有人能肯定告訴他今年江南鄉試快定了的。

而且還是一個不甚道德君子的總掌漕運的武官,哪怕他是從一品!

賈珠困惑自然帶了出來,曹蘊自得笑道:“這倒不是今年提前定了下來。不過是前幾天老夫才得消息,知道今上頗有重用這二人的想法,仿佛還有視之為你姑父繼任的意思。論起來翰林院、詹事府和都察院三處也不是沒有彆人,隻這二人鄉籍、經曆、名望都恰恰到了這地步,彼時內閣推舉也大差不差。他人雖有更強的,說不得便是去順天府了。”

賈珠確實驚訝,萬沒想到曹蘊竟然連這等和他不甚相乾的事兒竟都留心,此時能說起來,必定大差不差的。不過到底被曹蘊拿了半天,賈珠此時便不像方才一般隻是稱謝,而是貌若自然地笑道:“怪道是家師曾與我這二位翰林的文章研習呢,倒是晚輩愚鈍,著實沒悟過來。”

“你師是……哦,是孟諭德不是?”曹蘊雖然有些訝異,想了一想倒也信了,“紹興孟季範,老夫還記得當年老將軍誇他,紹興名士雖多,論才無出其右。否則當初他年少輕狂地上了那麼一封言辭激烈的折子被太上皇罷官,老將軍也不會婉轉取他到軍前。”

賈珠知昔日祖父榮國公最後一次出征平漠北時,因孤軍垂懸瀚海嶺北,朝廷專設糧道官以供軍需,當時便有孟端,唯獨不知這還是祖父的授意。

怪道是當年以耿介著名的孟端,未曾麵見便願以清貴文官教授學生,且六七年來惟一人。賈珠從前還以為隻是故吏情分,外加自己年少進學而已。

“家師未曾提過這些往事,晚輩也是今日第一次知道。”

“親近長輩便總是這樣。便是你父不與你言明也罷,還是你這一路行來,你父母、舅舅、乃至於老夫人往江南官場紛至遝來的來信也罷,乃至於……乃至於當年老將軍不顧沉屙北至漠上也罷,不過是儘力將能想到亦能做到的做了,不叫後人麻煩而已,倒不是不信任。”

曹蘊似乎想及往事,頗為感慨,說畢後仍有些意猶未儘地問道:“玉淵你既為老將軍嫡孫,是老夫世侄。今次鄉試至江南,老夫雖是武官,也不可能往江寧去,但若有什麼難為之處,竟告訴老夫無妨。”

賈珠也狀似感動莫名,於是拱手誠懇說道:“晚輩倒還真有一件。”

“哦?但說無妨!”

“晚輩素無文名,雖然無妨功名,到底怕屆時有那一等小人背地叨咕生事。晚輩一路行來,便有些想法,隻是竟不知選哪個題目方好。”

曹蘊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又感覺不對,但仍頷首慈祥微笑。於是賈珠愈發誠懇無奈地繼續說道:

“其一便是因此事而起的,晚輩想著拋磚引玉以免今日漕糧不能滿額抵京的事故,故名曰漕弊論。”

“其二則是因漕糧原也來自田壟,去歲之災使今年稅糧不豐,乃至於朝堂更改稅製為攤丁入畝,故名曰田賦論。”

“晚輩想著二擇一便可,隻是猶豫不定,世伯意下如何?”

什麼意下?秀才、舉人寫文評議時政是本朝傳統,老夫堂堂一品封疆大員,那是能輕易表態成政論的?!

曹蘊深深地看著麵前這位貌似溫恭的年輕公子,確實是老將軍的嫡孫。

虧他險些還以為金陵賈家出了淳樸良善的道德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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