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梅花先趁小寒開(1 / 2)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

洪隆四年的九、十兩月,溫潤的江南終於感受到了京師吹來的烈烈北風,一眾文華之地的江南士紳也深切地明白歐陽公為什麼說“夫秋,刑官也”了——

在江南這些時候的紛擾中一直沉寂的兩江總督忽然拿出天子批紅的內閣鈞令,將蕪湖、鬆江等地的有名鄉紳一舉查抄籍沒,多處知縣乃至於知府等以罪送京論處。聽說江南按察使知道後破口大罵,倒是布政使端的好涵養,如今據說是往揚州去視察民生去了。

按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河道總督所說,這大概就是有人隻能做憲台,而有人能當藩台的緣故。

雖然兩江總督手下的督標懲辦江南士紳時可謂其疾如風、侵掠如火,然而士紳又不是任人宰割的兩腳羊,便串通著準備哭廟、寫文、集會。想著一麵以士林輿論施壓,一麵再和在京的風憲官聯絡彈劾不講士德的內閣。

然而都察院、給事中的人還在與江南士紳眉來眼去的時候,戶部卻忽然率先發了難!

因為聖人與朝廷預備著江南試行後,明後兩年便要開始將攤丁入畝之法慢慢推向漢地十七省②。所以自今年即洪隆四年開春,戶部主持要求各省地方先清查丈量土地。當然,按著千百年來清查土地和人口的傳統藝能,許多地方豪紳、世襲舊勳免不了的隱匿成風,想方設法地轉移田產。

眼看著洪隆四年再差兩個月便要平平安安地過去了,誰知一直和氣生財的戶部忽然翻了臉。戶部科給事中折子一上,戶部趙尚書直接要求先清辦與地方豪紳勾結的官吏,以及糾察不利的各省都察、按察兩司。

這下子原本上躥下跳的江南士紳也熄火了,惹了內閣不過是天高皇帝遠,想管管不著。再折騰下去,江南科道官為了自家的烏紗帽也要將膽敢鬨騰的士紳摁下去。

反抗不了戶部堂官,還能管不了治下的暴民?不滿就去都察院檢舉我們都察院的官吏啊?!

自九月底江南大規模懲治地方不法豪紳開始,賈珠便再不停留,向家中遣人發信後預備返京。

這一回他倒沒了來時賞景遊樂的閒情,一路快馬疾馳北上。攏共沿路花了二十來天,朝廷動作、地方鬨劇,該不該知道的也都聽了七七八八。

雖說他興致不高,回來拜過宗廟、見過長輩後,顯見的不論是親長還是故交倒都是一派喜氣洋洋。接連幾天便有請客慶賀解元之事,也不好不去。本想著幾家去後便再沒不完了的,誰知早上請安時描述的叫老太太動了心,一時高興也要熱鬨一回。

可巧冬至將近,榮府裡的早梅亦接次開了,幾日裡京師下著雪,愈發襯得雪白花豔的。於是榮國公府裡賈璉等便備下了正經酒席,又另請了京裡最近很有些聲名的一班戲。

如今賈珍算是有事不在,賈政、賈赦等略坐了一坐便離去了,倒是賈珠並賈璉二人一直備著伺候。

此時賈珠見人不防,尋隙往穿廊下遠遠看著歇息。不知過了多時,向後伸手和人要茶時才發覺不對,一轉頭卻是賈璉。

賈璉輕裘冠帶,不知什麼時候也摸到這裡放風,見他發現,這才上前請安笑道:“我說怎麼忽然不見珠大哥,出來洗手時小子一指才看見。”

賈珠從一旁丫鬟手中托盤上取了茶盅,看著他一點頭道:“你不在裡頭伺候老太太、太太們去,尋我做什麼?”

賈璉說道:“有媳婦在呢,那裡用得著我。”

賈璉是五月開始陸陸續續地開始放定、納彩,至九月娶妻③。說起來卻是急了一點,賈珠本以為怎麼著自己也能趕回來的,誰知回來後璉二奶奶在家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便是這一個月,闔府上下卻已是知曉這璉二奶奶不是好相與的。有那一等欺軟怕硬的管事媳婦便想趁著這王大姑娘是新婦,先要試試成色,誰知反而自家被臊了沒臉。元春提起來時,又惱恨、又可笑。

此時顯見的那一席的女眷中,獨鳳姐談笑生風,立在賈母身邊,哄得賈母眉開眼笑。

原先如這等席上,必要王夫人和李紈一起張羅的。元春再怎樣管家,也是極尊貴的大小姐,素來隻有在賈母旁邊安享的,沒有招呼的道理。如今鳳姐一來,倒是頂了王夫人的缺,到底叫王夫人受用起來。

賈珠回來見母舅王子騰時並未提起賈璉和鳳姐之事,此時便好奇悄聲問道:“不是說定在十一月或者翻過年嗎,怎麼這樣急?我都沒趕上。”

“明麵上講便是年底事兒多,索性禮走完了,便趁早不耽擱地辦完了。至於內裡——”

賈璉停了一停,聲音在鑼鼓喧天的唱腔中險些聽不見:“年初中宮便欠安,誰知聽說越到年末越發不好了。一旦中宮如何,少不得又是耽擱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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