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九薇沒看她,一直盯著她的關節:“隨便聊聊,什麼時候做的特訓?”
“畢業後進去的。”
“學了多久的攝影?”於九薇接著問。
曲惋睜開眼,雙睫掛著淚看她:“你想聊什麼?”
於九薇很平靜,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最後一個問題,中午吃的什麼?”
“我.......”曲惋還沒回答。
骨頭‘哢嚓’一響,這一下她整個人徹底醒神,擰緊的眉頭在痛意中漸漸鬆了。
她試著彎曲手指,脫臼的胳膊就這麼接上了,胳膊不再像剛剛那般疼得厲害。
這時,曲惋往旁邊看,眼裡帶慌張:“你看到衛星電話了嗎?”
“你怎麼又丟了東西。”於九薇不是問,而是平淡的嘲她,側身在一塊磚頭後,將衛星電話撿起來交給她。
曲惋握在左手,摁動按鈕,電話沒有壞,她鬆了一口氣。抬頭時剛要說什麼,沒想到於九薇靠近,手腕拖著她的膝彎將她橫抱起來。
這也讓她頓時慌了,對方身上還有消毒水的味道,氣味死死黏在衣服上。
戰地醫生經過訓練,無論是槍法還是體力都是上等。當然,這幾月穿梭在塔和裡,她瘦了些,於九薇抱起她的時候更是毫不費力。
曲惋不適應被人這麼抱著,她手試著抓緊了於九薇的衣服。
“彆動。”於九薇提醒,聲音不帶一點溫度。
掛在背上的長槍擦過她的手腕,發尾也刺著她的手背,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收緊了手。
挨得近她似乎能在爆炸聲中,聽到於九薇的心跳,這裡的確不容易被發現,可以說,她的命是於九薇救的。
醫院的急救車正停在不遠處,她和幾個傷者一塊兒擠在狹小的空間裡趕往醫院。
在車上時,於九薇還在做緊急處理,一身白卦沾了朵朵紅梅,為純潔平添了顏色。
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的於九薇,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堅定,那份冷靜也在此刻充分發揮到了極致。
剛到醫院,她被抬上擔架,這一場爆炸,醫院的傷者更多了,此時這裡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未能及時撤走的百姓都先躲到了醫院附近。
一進去,痛苦的哀嚎和醫生的大嗓門夾雜在一起,大家都很慌亂,和今天下午的祥和全然相反。
曲惋在擔架上時候,試著回頭去看於九薇。
於九薇從彆的護士手中拿過急救包便跟了上來,穿梭在光暈下,她竟會在不知不覺中害怕這人消失在人影湧動裡。
而耳邊那些哭聲似乎是在逼迫著她畫地為牢陷入絕望,總而言之,心情很複雜。
後來,是於九薇將她抱上手術台的。
臨時搭建的手術室隻有簡易的簾子,不隔音也沒有專業的設備。於九薇按下消毒液快速清洗著雙手,忽而,卻見簾子被拉開。
護士拿著單子急道:“於醫生,八號床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嘔吐不止。”她提高音量試著和時間比速。
“檢查胸腔,我做完手術馬上到。”
於九薇早換了口罩和乾淨的白衣,邊角陳舊,曲惋在朦朧中瞧見褶皺。
她嘴唇泛白看著於九薇,這樣的環境下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會活不下去。
於九薇說的傷口不深,但還是染紅了她的半條褲子。
意識逐漸模糊時,她聽到有人說隔壁需要血漿,倉庫不夠了,能聽得清楚時,曲惋很怕。
她自認為是個能抗住壓抑的人,臨近關頭才想起自己不過也才不到三十歲。
“什麼血型?”於九薇一邊解開她的繃帶一邊問旁人。
聽到護士回答後,沒有猶豫又道:“等會兒,抽我的。”
曲惋的雙眼被淚水壓住,她不敢看也不敢聽,剪刀咬破褲子,裂帛之聲像在拉動她的痛意,大顆汗水也順著滾動。
“麻藥不夠,能不能忍?”於九薇雙手抬著,橡膠手套沾滿了血漬。
曲惋含著淚說不出話,那幾個字撞著她的胸口,她點點頭。戰地醫院物資匱乏不是一兩天。
戰亂交通不便,半塊糖都是稀罕品,麻醉師的綠眼在光束下瘮人,但好過於九薇,起碼帶著些柔和。
戰地醫院有各地援外的醫生,於九薇簡單地溝通後準備替她手術,曲惋的傷口需要縫合,一刻也不能耽誤。
當於九薇接過止血鉗後,一股力量帶著她的衣袍往下,她垂眼看了一下,曲惋緊攥著她的衣角。
她的目光順著挪到曲惋的麵上。
曲惋聲音微抖說:“我想打個電話.......”
於九薇聲音變輕了說:“你相信我,不會有事。”
這句話一落,曲惋盯著覆著土灰的手機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