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咳。”丟丟抬起頭看爹爹,因為不舒服,眼睛水潤潤的、微微發紅。
章俟海彎腰摟過孩子,“作業我們明天再做好嗎,今天好好休息休息。寶貝不舒服,就不要一直做作業,可以放一放。”
丟丟很有計劃性,什麼時候做做專業、什麼時候玩,在心裡麵都有一本賬。每周六起來後玩一會兒就是他做作業的時間,雷打不動的。
“咳咳。”丟丟靠在爹爹的懷裡麵,握著筆的小手緊了緊,皺著小眉頭正在權衡思考,想著是休息還是按照計劃把作業做了。
如果秦深在,肯定會說都是章俟海害的,讓丟丟這一點這麼像他。
“丟丟你不舒服,作業可以明天做啦,我也不做。”龍龍豪爽地扔掉鉛筆,氣概非凡地拍著胸口,“我陪你,我們明天一起做。”
離得不遠的洪燁扶額,他兒子是巴不得不做作業。
“咳咳。”喉嚨癢癢,忍不住想要咳嗽,可是咳嗽多了又覺得胸口疼,丟丟靠在爹爹身上,扔掉了手上的筆,小手攬上爹爹的肩膀,“嗯,咳咳,明天再做。”
章俟海的手穿過丟丟的膝蓋窩,索性把兒子抱起來放在大腿上,摟進懷裡, “今天就好好休息。”
“嗯。”
“耶!”龍龍激動地扔掉筆,恨不得繞著客棧狂跑一圈,“太好了,不用寫作業,哈哈,要是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龍龍最討厭寫作業,要不是丟丟拉著自己一起做,他早就把書包扔飛掉了。
“咳咳!”這是洪燁提醒兒子收斂點兒。
龍龍縮了肩膀,踮著腳走回了桌子,側頭趴在上麵,咧嘴偷偷地朝著丟丟笑。
丟丟抿嘴笑了,他的小臉上有些紅,身子有些虛弱,但是被爹爹抱在懷裡麵很安全、很舒服。
到下午,丟丟的感冒嚴重了,小家夥有些低燒,青龍神君妙手也無法讓這種小毛小病立刻消失,這是考驗和提高孩子免疫力的時候,不能夠每一次感冒發燒就打針掛水,抗生素等外來手段用多了,孩子的免疫力經受不住考驗,很容易被打倒。
吃了青龍神君開的藥,丟丟迷迷糊糊地要睡覺了。
“爸爸。”生病了,丟丟就非常黏著爸爸,不讓他走。
秦深躺在孩子的身邊,手在他的身上輕輕地拍著,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爸爸不走,丟丟睡吧。”
“嗯。”丟丟往爸爸的身邊挪了一下,貼著爸爸,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平順,慢慢睡著了。
等孩子徹底睡著了,秦深躡手躡腳地從床上起來,有一點點聲音發出來就停下來觀察一下孩子。
悄聲地推開門,秦深給躺在床上的白虎神君使了個眼色,白虎點點頭,在被子上幾乎無聲地走到丟丟身邊,趴下來守著。
秦深合上門,轉身站起來對上章俟海擔憂、問詢的視線,點點頭說:“孩子睡了,放心吧,小孩子磕磕碰碰,生些小毛小病是正常的事情。章先生,你彆這麼緊張啊。”
丟丟不舒服後,章俟海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恨不得坐在房間裡麵守著孩子一動不動。
秦深沒允許,推著章俟海往外走,“走吧走吧,章先生以後經曆的事情還要多呢,你彆緊張的心臟都要停跳了。孩子要學會堅強,在不斷地成長,你就要跟著不斷調整自己。”
章俟海長歎了一聲,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我會的。”
“這就是了。”
孩子在不斷成長,家長也跟著成長,每個人都在長大,要用堅韌的心和柔軟的情一起麵對未來的不可知。
客棧大堂裡頭,Leo還沒有走,老板沒有讓他離開前,他就想在客棧裡麵多賴一會兒,這邊給人的感受實在是太舒服了,讓人不舍得離開。
“你穿這麼多不熱?”王樂彬抱著一個籮筐,把切了一刀僅僅是蒂頭連在一起的茄子拿出去到院子裡麵曬,經過Leo這邊的時候詫異地問他。
Leo擦著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水,看看王樂彬身上的短袖,突然就為自己為什麼這麼熱找到了原因,客棧裡麵溫度適宜,根本不需要他穿多少衣服啊。
脫掉了厚厚的羽絨服外套露出裡麵的羊毛衫,抓著下擺把套頭的羊毛衫脫掉裡麵還有一件襯衣,襯衣解開的話,裡麵還有一件秋衣。不過,在大堂脫到這兒就夠了,再脫就要耍流氓了,問了守在吧台這兒的六娘廁所在哪裡,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按照指點的方向走。
終於把汗濕的秋衣秋褲脫掉,僅僅穿著襯衣、長褲在客棧裡麵就非常舒服。
長籲了一口氣,Leo拿著折疊整齊的秋衣秋褲回到位置上,將它們包裹進羊毛衫裡頭,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客棧裡麵的茶水很簡單,要麼是菊花枸杞泡茶、要麼就是普通的綠茶泡水,要複雜也沒有,畢竟不是每個客人過來都有幸喝到仇寶成做的水果茶的,時間不湊巧,那就沒有辦法。
待在客棧裡麵,不做什麼,隻是簡單的坐坐、刷刷手機、站起來走走,就覺得精神飽滿、身體舒適。不想看手機的Leo喝了一杯水之後站了起來,溜溜達達到外麵屋簷下,看著王樂彬和黃三尾將剖開的茄子挨個放在竹簾上曬。
客棧新鮮蔬菜豐富,仇寶成就經常想著做一些調整,比如曬乾、醃製、做泡菜等等。院子裡麵的茄子豐收,綠色的長條茄子種的要比紫色的多很多,收獲起來後仇寶成就和五娘一起在綠茄子上切了一刀,送到太陽底下曬乾,茄子乾用來煮紅燒肉、燉魚和鰻魚乾紅燒等等,和新鮮吃著是完全不同的風味。
Leo是農村出來的孩子,看到他們這麼做,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小時候,看得津津有味。
曬完了一筐茄子的黃三尾站了起來,長發高高地束在腦後,用一圈火紅色毛茸茸的發圈紮著,紅色的發圈是王樂彬送給他的,映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白皙。他的眼尾上翹,大大的眼角銳化了棱角,不是攻擊性較強的狐狸眼,而是內斂怯弱的鳳眼,眼珠子黑而明亮,當盯著某樣事物看的時候,好奇與不好意思一探究竟的羞澀並存。
Leo注意到了黃三尾的視線,禮貌地問:“有什麼事情嗎?”
黃三尾腮幫子鼓動了一下,給自己加了加油,他問:“你是外國人嗎?”
“嗯?為什麼這麼說?”
“你有個外國名字。”黃三尾說。
撩動了一下黃三尾的發絲,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迎著黃三尾疑惑的眼神王樂彬給他解釋,“他是大企業的員工,一般這種企業裡麵都喜歡趕個時髦,帶上外國字,顯得自己特彆精英。”
Leo莫名覺得王樂彬對自己有些敵意,現在明白了,這是因為小男朋友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吃醋了啊。過來人過來人,他和女朋友談戀愛的時候也是如此,凡是雄性生物靠近她半步,防狼雷達就會開啟。
儘管理解王樂彬的做法,Leo還是要給自己正名的,“不是為了追逐洋氣,我的中文名字不是很好記,所以用字母。”
“那你叫什麼?”這個引起了黃三尾的好奇。
Leo說:“叫劉奇。”
“這不是很普通嗎,劉奇?”
“不是,是叫劉奇。”
“……這個複雜了,你姓叫?!”王樂彬反應了過來,“這個姓好特殊。”
“是啊。”Leo用“現在你們明白了吧”的眼神看著二人,“你的反應速度挺快的,最快的還是我的女朋友,哈哈,我第一次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就準確地說出了我的姓。”
王樂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異地戀?還是在同一個城市啊?”
沒有等到Leo的答複,王樂彬看Leo瞪大了眼睛、驚恐萬分地看著門口,他也轉身順著對方的視線看了過去,哦,有客人來了。
新來的客人穿一身孔雀綠繡大紅牡丹的旗袍,開高叉的緊身旗袍將她的玲瓏有致的身材包裹得儘顯無疑,腳上一雙足有14公分高的黑色高跟鞋穩穩地踩在地上,隨著每一次走動,鮮紅色的鞋底就會若隱若現,仿佛腳踩紅蓮業火緩緩而來。
旗袍前後擺隨著動走路優雅地飛起,上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如同迎著風傲然枝頭。
從旗袍上將視線落在女人的臉上,上翹的丹鳳冷漠無半點兒溫度,鮮豔的紅唇卻勾著一個隱隱的弧度,像是在嘲諷世間的一切。
抬頭昂首、下巴微微勾起,有著深入骨髓的貴氣和不可一世之感,這個世界上,隻有她在乎的才會讓她多看一眼。
波浪的卷發在身後自然披散,女人的視線在王樂彬三人身上淡淡地掃過,沒有任何停留,他們隻是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她的任何關注。
走進了大堂,女人看到從裡屋走出來的章俟海,紅唇微啟,說:“我就知道,你不簡單。”
章俟海微愣之後,也笑了,“很高興再見到你,畢方琴女士。”
外麵Leo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身孔雀綠繡大紅牡丹的旗袍在腦海中不斷浮現,手哆哆嗦嗦地往兜裡麵掏,掏了半天反應過來他把外套脫掉了,藥瓶子在外衣口袋裡麵。
王樂彬“嘖嘖”了兩聲,扔了一個茄子給Leo,“吃個茄子壓壓驚吧,大驚小怪的,還想在客棧裡麵待著,嚇不死你哦。”還是他淡定,見到客棧這麼多神奇之處也沒有哆嗦過。
……才怪呢。
離體的生魂反應遲鈍、情感錯亂,害怕是什麼,那時候的他是不知道的。生魂歸位再回到客棧,害怕的情緒回來,他見到了一係列的事情著實緊張了許久,隻是沒有表現出來,都是白天時候假裝無所謂、晚上一個人躲在被窩裡麵哆嗦。
哆嗦哆嗦,就慢慢不再害怕了。
拍拍手站直了身子,王樂彬嘀咕,“這是個新死鬼吧,執念夠深,挺厲害啊,能夠找到客棧來。”
大堂裡麵,畢方琴女士正在辦理住店手續,她很冷靜,來到客棧、見到章俟海之後沒有索要鮫人,而是直接要求住店。
秦深登記的時候暗暗地想,新死又能夠找到客棧的她,執念不可謂不深。
“姓名,地址。”
“畢方琴,地址……”畢方琴神情怪異地看了秦深一眼,說:“和平路1號。”
秦深放下了筆,“女士,客棧做登記是很嚴肅的事情,不要開玩笑。”
畢方琴怔了一下,隨即冷冷一笑,“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的身體不就是在這裡。”
秦深皺起了眉頭,如果這麼說也能夠說得通,但他為什麼覺得怪怪的。做登記的時候抬起眉眼掃了一眼孤高不可一世的畢方琴,沒有再說什麼,落筆寫下了地址。
大堂裡麵,畢方琴女士辦理住店手續,她很冷靜,來到客棧、見到章俟海之後沒有索要鮫人,而是直接住店。
畢方琴拿了鑰匙沒有去房間,而是在大堂內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喝了一口擰眉,指著六娘吩咐:“茶水太差,換好茶。”
六娘翻了個白眼,“脾氣夠大啊,當這邊是什麼,讓你隨便指使的啊。敢指著姑奶奶的鼻子給你換水,再去練練吧。”
聽了這話,畢方琴柳眉蹙得更緊,“一個鄉下客棧的服務員,拿什麼跟我叫囂,真是不知所謂。”
“喲,還當自己是房間頤指氣使、前呼後擁的大小姐,都來望鄉客棧了,認清事實吧。”六娘嘲諷了一句,不屑於繼續搭理畢方琴,繼續揮動手中的針線開始刺繡。
畢方琴恍惚了一瞬,身死之後化成鬼混,她聽其他死鬼說,她頭七未過,還是新魂,能夠凝聚成型仗著的不過是執念。心中對藍水靈的愛是腦海中唯一明晰的情緒,渾渾噩噩來到客棧,落座之後看著這個地方,總覺得有些熟悉。
一瞬間的恍惚過後,畢方琴恢複了不可一世的做派,高昂的頭顱不再垂下半分,不過也不再要求換上好茶好水,一壺菊花枸杞水不斷地續杯喝著。
身體本能地知道什麼地對它最好,客棧的茶水富含靈氣,新死不夠凝實的魂體可借此變得更加穩固。
畢方琴不開宗明義地說明自己的來意,章俟海也不可能上趕著去問你是不是為了鮫人,所以她就待在那邊喝茶吧,失去了身前的所有,客棧裡麵可沒有人捧著她。
畢方琴來了沒有多久,緊趕慢趕的藍劍鷹來了,他接到了消息就帶著族人過來,他全力以赴地速度沒有幾個族人能夠趕得上,因此最先進客棧的人是他,至於其他族人還在後麵趕著,需要一段時間。
藍劍鷹這回是變了人形從客棧正門口走進來的,手上的巨大三叉戟威猛赫赫,鷹目圓瞪,頗有些“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淩厲氣勢。
“爸爸!”知道爸爸要來了就等在外麵的藍月兒見到藍劍鷹撲了上去,“我見到姑姑了!”
藍劍鷹抓著女兒的胳臂急迫地問:“你姑姑怎麼樣,她現在在哪裡?”
藍月兒吃疼地叫了一聲,藍劍鷹知道自己魯莽弄疼了女兒,連忙把手鬆開。
藍月兒揉著胳臂說:“爸爸,你彆激動,姑姑不是很好,她的鮫珠碎了,處於沉睡中,正在客棧裡麵。爸爸,你答應我一定要冷靜,見到了姑姑絕對不要發怒。”
女兒這麼說,藍劍鷹的心往下麵沉了沉,麵上越發的冷靜沉著,握著三叉戟的手緊了緊,他對女兒說:“爸爸知道該怎麼做,月牙兒你放心。”
身為族長多年,早就將年輕時的魯莽衝動埋在了心底最深處。一步一個重重的腳印走向秦深,就像是將自己所有的憤怒和衝動留在了身後,走到秦深麵前時,他已經是那個沉著冷靜、理性睿智的鮫人藍氏一族的族長,而非痛失妹妹的兄長。
左手握拳置於心臟前,這是鮫人一族最尊貴的禮儀,藍劍鷹說:“謝謝秦老板仗義出手,找到了我的妹妹,藍劍鷹銘感於心,謝謝。”
秦深避讓了半身,可不敢受了林曉寧未來老丈人的禮,這位要是見到了自己親妹妹現在的摸樣,估計就不怎麼想感謝地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