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從劍鞘內掏出來的丸子, 在歲月的侵蝕、風乾下外殼變得堅硬如鐵,秦深捏了半天沒有絲毫變化。
驚鴻投以鄙視的目光, 伸出手, “給我,你這蝦米似的力道, 太菜了。”
秦深給他,甩著自己酸軟的手說:“你這丸子太硬了, 我就一個普通人,能有法子打開才怪。,”
驚鴻又要把他的王爺抬到腦袋上,秦深打斷他,“你的王爺肯定也是普通人, 就不用和我比了。”
驚鴻不甘心地閉上嘴,手上捏著丸子,“這麼好打開的東西,還讓你費這麼多力氣……”
時間過去了一會兒,驚鴻蒼白的臉上憋出了一些紅暈, “呃, 我肯定是站的方向不對, 影響我發力了,我換個方向。”
秦深抬了抬手, 示意他繼續。
又過了一會兒, 不想站在一旁傻等的秦深已經清點出了自己究竟有什麼沒有準備好了, 年糕還沒有做。
今年是秦深頭一次獨立自主地準備年貨, 總有疏漏,他放下紙筆宣布今天要做什麼,“今天我們做年糕,我等會兒裝一些米去鎮上齏粉。”
“正好把送去加工的地瓜帶回來,正好澱粉、粉條和粉絲沒有了,我記得還往油坊送過花生。”從廚房出來的仇寶成補充說道。
秦深聽了點點頭,拿起筆在備注的紙上落下幾筆,送去快一個多星期了吧,中間因為惦記著白蕩山大集,都把這事兒給忘記了,要不是仇寶成提醒,他肯定想不起來。
“怎麼樣了,驚鴻?”秦深隨口問了一句。
驚鴻把偷偷拿出來的榔頭放下,捏著那顆堅硬的丸子雲淡風輕地說:“馬上就好,要不是怕自己力氣太大傷到裡麵的東西,我早就打開了。”極力給自己挽尊。
嗑瓜子群眾六娘豪不給麵地揭穿,“拉倒吧,不行就承認,大家都是同事,嘲笑你的時候會輕點兒的。”
傲慢如驚鴻在客棧接二連三在客棧受到打擊,一雙白目氣得脫眶,用力把丸子擲向六娘,“有本事你上啊,彆瞎嗶嗶。”
在吧台後麵的六娘反手接住,白皙細嫩的手上裹著一層黑紅色的火焰,這是她妖力的外放形態,丸子被纖長的手指捏住,手指逐漸收緊、力道越來越大……丸子紋絲不動。
驚鴻捧腹大聲嘲笑,掐著嗓子,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哎呦,很厲害嘛,我要給你鼓掌,啪啪啪,打在臉上疼不疼。”
六娘淡定地把丸子扔在台麵上,她捏了一顆瓜子到嘴邊,“哢嗒”一聲嗑開,反問驚鴻,“我很在乎嗎?”
捧著肚子的驚鴻愣了一下,搖搖頭,臉上的嘲笑收了起來。
六娘媚眼如絲,紅唇輕啟,“所以呢,我在乎嗎?”
驚鴻已經蹲到牆角畫圈圈了,背景都是灰色的,他覺得自從來了客棧後一切都不順,他不想當個有主的劍靈了,他要背著自己的小包包浪跡天涯。
“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秦深這個老板還要在員工從中撮合,讓他們和平相處,免得大打出手,把客棧的房頂給掀了,老板當的也不容易,“再想想辦法,說不定可以打開的,不急於一時。”
“啊!”六娘喊了一聲。
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秦深急忙問:“怎麼了?”
六娘一臉要哭的表情,來了客棧這麼久,秦深頭一次見到她如此小女兒態的一麵,站起來幾步到吧台那兒,放輕了聲音問:“怎麼了?”難道是自己不知道的情況單身狗也有了春天,隻不過現在這個春天遇上麻煩了?
六娘嫌惡地往後麵退了一步,離吧台遠遠的,捂著嘴巴要吐,悶悶的聲音說:“蠱蟲出來了,就在我的瓜子盤裡,嘔,我要吐了。”
“……”收起心裡麵濃濃的八卦,秦深低頭去看,一隻有他半個掌心大的黑色軟體蟲子在瓜子裡麵蠕動,蟲子兩頭尖尖、中間肥厚,有一節皮膚透明,能夠看到裡麵的粘稠的□□……埋在同樣的黑色瓜子裡麵,一下子真的很難看見。
這是南疆少年男女們用來抵現的蠱蟲,這條秦深記得名叫噬金蟲,不知道怎麼從罐子裡麵跑出來了。因為秦深尚不知拿這些活物怎麼辦,所以壇壇罐罐暫時就放在了吧台這兒。
食指和拇指掐著蟲子拿走,肥肥嫩嫩的蟲子表麵看似光滑其實遍布細小的絨毛,觸感讓人頭皮發麻。
“阿才說這些蟲子很乾淨,沒有毒。”秦深把瓜子撥弄整齊,“還是可以吃的。”
“……不了,老板。”六娘謝過秦深的好意,木著一張好看的臉轉身去衛生間,“我短時間都不想看到瓜子。”
看到六娘這樣,蹲在牆角的驚鴻滿血複活,就差叉腰大笑,“蟲子怕蟲子,這是我幾百年來看到過最好笑的笑話。”
秦深也沒有想到六娘會怕蟲子,隻歎世界就是如此的神奇,視線在台麵上一掃,“那隻蟲子到哪裡去了?我裝起來。”
“爸爸,黑色的蟲蟲在這邊。”將今天的作業做完了丟丟被吧台這邊大人的動靜給吸引了過來,踮著腳站在爸爸身邊,指著吧台的角落裡,“被東西擋著了,爸爸,它在吃丸子。”
擺台上堆放的東西不多,秦深稍微規整了一下,拿開了一包紙巾果然看到噬金蟲,黑色的蟲子盤在與它的顏色彆無二致的丸子上,尖尖小小的頭部伸出一根長長的口器紮進丸子的表麵,丸子上黑色的堅硬外殼肉眼可見的在消失。
隻要有耐心,辦法會來的。
南疆來的阿才、阿蠻他們果然與客棧有緣,機緣就應在了這兒。
噬金蟲將丸子表麵的硬殼吃掉,對裡麵的內心並不感興趣,懶洋洋地趴在那兒,又是一條無所事事的廢蟲了。
丸子的內芯是雞蛋黃一樣的東西,托在掌心中軟丟丟的一團,丟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雞蛋黃”凹陷了進去,手指鬆開,彈了回去恢複了原狀。
丟丟戳著玩了好幾下,玩上了。
秦深抓住他的小手指,“走啦,跟著爸爸去把這顆‘蛋黃’送到酒壇子他們那兒去。”
按照驚鴻說的,秦深往靈識散了的酒壇子寶貝裡倒上了酒水,丟丟將托在掌心中“蛋黃”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小家夥像是怕打擾到酒壇子寶貝聲音說的小小的,“爸爸,他什麼時候會好呀?”
秦深願意配合孩子,聲音也是小小的,“驚鴻說一個月。”
“嗯嗯。”丟丟笑彎了眉眼,真心為酒壇子三兄弟高興,“那太好了,寶寶就不會傷心了。”
“謝謝,老板。謝謝,丟丟。麼麼噠(づ ̄3 ̄)づ”酒壇子寶寶聲音高興到飛起,壇身上布滿了各種“親親”的顏文字,壇蓋在壇口歡快地跳舞,恨不得立刻就變出靈體來擁抱住秦深父子。
丟丟的小手撫摸著寶寶的壇蓋上的小鈕,“不用謝。”
酒壇子寶寶的壇蓋怕癢癢地躲開,“丟丟小流氓,摸人家屁屁(*^▽^*)。”
丟丟抿唇偷笑,伸手還要去摸,形態不一樣的兩個小家夥玩上了。
秦深在邊上陪了一會兒,看時間已經悄然到達九點半,不早了,“丟丟,爸爸要去鎮子上齏米粉,你跟我一起去嗎?”
“去!”丟丟蹦著站起來,摸摸自己的頭發,說:“還要去剪頭發,長長了,過年後就更長了。”
“現在還好,發型很好看,冬天了正好蓋著不怕冷。”秦深的大手覆蓋到兒子的腦袋上,柔柔軟軟的發絲如同上等的綢緞,順滑貼服,要是女孩子可以留長了,更好看。“年後剪吧。”
丟丟堅定的搖搖頭,說了一句讓秦深大跌眼鏡的話,“正月裡剪頭發死舅舅。”
……這話肯定是秦靜的媽媽、丟丟的奶奶秦靜說的。
“你又沒有舅舅。”
丟丟仰頭看著爸爸,純真的眼神裡滿是認真,“我有,爸爸就是媽媽,叔叔就是舅舅。”
“………………”秦深腦袋裡一堆的省略號在狂奔,“啊啊,其他小朋友都弄不清親戚關係的,你怎麼分的這麼清楚。”
丟丟不好意思地摳著臉頰,小臉蛋紅紅的,“奶奶說過的。”
秦深要哭,感覺總是被媽媽坑。
…………
……
客棧人口多,每次做食物的量都很大,這回做年糕也是如此,秦深總共裝了兩百斤的粳米和糯米去磨坊。糯米與大米五比一的比例,糯米粘性大、大米豐富口感,兩者按照這個比例做出來的年糕是秦深認為最好的口感。
磨坊這兒飛揚著白色的粉末,過年這段時間是小鎮磨坊一年來最忙碌的時候,這邊用的是半現代化機器和半老式工具的做法,大大的水車借著水力帶動著石磨碾壓浸泡過的大米,石磨推過,原地的大米變得粉碎,有工人不斷地掃著和添加大米,直到所有的米全都變成粉末。
這樣的粉末不會太細膩,口感卻十分不錯,搓了小小的圓子煮熟之後放進紅豆湯內,軟軟糯糯的圓子裹上了紅豆的細沙,紅豆的香甜、米粉圓子的清甜融合在一塊兒,是最佳的搭配。
“你來的巧,之前的單子剛做好,其它的還沒有送來,機器都空著,就先做你的。”頭發上、身上都沾著白色的老板穿著單件的毛線衣拿著袋子給秦深過稱,推動著磅秤上的砝碼,移動到了保持平衡的數字上,“連著袋子兩百多一點點,那就是兩百,兩個小時之後你過來拿,過稱之後不會少你的。”
“老板做生意誠信,哪裡不信你。”
老板拽了一張紙寫了幾筆撕下來貼在秦深帶來的米袋子上,“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這個,從不敢忘,哈哈。”
告彆了老板,秦深帶著丟丟又去了油坊,在那邊就遇不上這麼誠信的老板了,秦深看著因為天冷凝固住的花生油,鼻尖縈繞著劣質花生油的氣味,“老板,這不是我的。”
油坊距離磨坊不遠,同在一條巷子裡,這兒常年榨油,打理得再乾淨也避免不了油星的濺出來,濺出來的油沾染上了灰塵就成了油油膩膩的黑點,四十多歲、精瘦的老板娘用抹布用力地擦著,聽到秦深質疑,她大聲地反駁,“我們老徐家在鎮子上做油坊三代人了,從來沒有做過缺斤少兩、以次充好的事情,你這麼說,按的什麼心。”
老板娘這種態度,反而讓秦深懷疑了起來。
自從牛大給他在虛度原開了三百畝的田地之後,米麵糧油客棧基本上能夠做到自給自足,頭一次收來的花生秦深就送到油坊來榨過油,知道他們家的油榨出來之後是什麼味道,很純正的、讓人忽視不掉的香味。
秦深看了一眼裝油的桶,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字跡是他的,做不得假,但味道不對,不香不說,還有一股劣質油的刺鼻味道。
“老板娘,我們家一直到你家來榨油,可從來沒有遇到過掉包的事情。”秦深往後麵退了一步,擋在丟丟的身前,“你現在這種做法可不地道,我可是要報警的。”
“報警!你去啊,你快去啊,你不去就是孬種。”老板年的臉頰抖動,拿著抹布的手用力地推搡著秦深的肩膀,“鄰裡鄰居的幾十年,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混小子究竟怎麼不顧情麵的,說我調換,你要是能夠拿出證據來,我就去坐牢。”
油坊在巷子的角落,最偏僻的地方,有需要了大家才會過來,油坊也沒有一個正規的門臉兒,隻是在牆上打了個洞當做門,門簾子掀開了一半,有冷風從下麵的一半吹進來,光線昏暗的室內冷颼颼的。
店裡麵看起來隻有老板娘一個,往常老實本分的婦人用著最尖利的聲音懟著秦深,推搡著他,讓他去報警。
傻子才看不出來有問題。
秦深的視線在店內通往後麵油坊的小門口掃過,好像看到了一條蛇形的黑影從那邊一閃而過。
“做錯事了還不承認,我到要讓彆人評評理,究竟誰對誰錯。”秦深飛快地抱起兒子,拔腿往外麵走,“我這就去報警,你等著。”
吸取上次在白蕩山大集的錯誤,秦深現在遇到危險已經不敢用後心對著敵人,走路都是倒退的,可敵人才不會管他正著退還是倒著退,蛇形的武器劃破空氣刺了出來,頭皮發麻、後背激出一層冷汗,他大聲地喊著:“驚鴻,你倒是出來啊。”
驚鴻沒有出來,藏在油坊內的蛇妖出來了,一條大腿粗的竹葉青蛇操控著一把蛇形武器飛了出來,三角形的腦袋上一雙危險的豎瞳,隨著蛇信的吞吐,虛空中武器不斷變換著角度,守候著最佳的狩獵機會。
蛇,是最有耐心的獵手。
老板娘嚇得尖叫了一聲,手上的抹布掉了、身上的衣服也掉了,一隻黑色的大蝙蝠在衣服堆裡麵抱著頭瑟瑟發抖。
秦深來不及錯愕老板娘是個妖,那邊蛇妖舉劍試探性地攻擊了一下,劍角度控製的不對,刺歪了,擦著秦深的耳朵飛了過去。
秦深嚇得抱住丟丟的腦袋往下矮身,害怕倒不是非常緊張,因為他是有幫手的人,隻是這個幫手目前不是很給力。
“嘶。”口中橫骨還未煉化的蛇妖不會口吐人言,嘶的一聲卻充滿了情緒,像是在扼腕這一劍力度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