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這個男人有點兒猛(1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7322 字 8個月前

自三途河冰封, 渡船無法停靠望鄉津渡,客棧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鬼魂的客人了。

“老板你記性不怎麼樣了啊, 多吃點兒核桃補補腦。”給秦深打下手的六娘真誠地建議。

“嗯?”秦深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聲。

六娘對他說:“你難道忘記了鬼車鳥鬼婦。”

秦深恍然大悟, 冰封的這段時間他是見過鬼客人的,鬼婦帶來的那些孩子, 可不就是鬼嘛。

“我一直覺得那些孩子和活人一樣,就給忽視了。”秦深稍微停頓了一下筆, 想起那些小寶貝心中就有些惆悵,生命最開始的時候就被迫停止了下來,那些以小孩子為下手對象的壞人就應該原地爆炸啊!

在孩子們身上的苦難並沒有因為生命的停止而結束,因為會成倍的在家長的身上出現,被痛苦啃噬的心日日難安。

“老板。”在吧台前等了一會兒的客人喊了一聲。

秦深反應了過來, 連忙繼續手上的活,“不好意思,想一些事情走神了。麻煩客人報一下姓名和地址。”

“蘭德起,來自於……”客人歎息了一聲,坐了渡船、去了彼岸, 現世的一切真的和自己沒有關係了。麵貌剛硬的男人很快從失落中恢複了過來, 他說:“我來自於x省x市。”

“好。”秦深點點頭, 將男人說的一字一句登記了下來,“請問需要什麼規格的住房, 我們這邊有……”

每給一位客人做登記, 秦深就會將這些話說一遍。

之前的客人在秦深剛開了個頭就會打斷他, 說自己知道了, 這個客人倒是沒有,很認真地聽完了秦深千篇一律的話,聽完之後點點頭說:“我用這個來付房費。”

用實物抵現秦深並不介意,並不是所有的鬼都有後人燒紙錢,也不是所有的後人都能夠知道規矩燒錫箔做的正宗紙錢,所以鬼大多數都是拿了東西來抵現的。

秦深已經見怪不怪,“可以,隻要有價值的,我都收。”

“這個。”男子從自己帶來的編織袋內拿出一樣東西,放在秦深麵前的吧台上。

秦深瞪大了眼睛,臉變得煞白,恐懼使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開始打擺子,從廚房出來的章俟海見到這一幕立刻將自己手上端的兩碗餛飩放到吧台上,拉過僵硬的秦深讓他背對著那個東西。

看不見了,秦深用力地抽了一口涼氣,他最害怕人體組織腐爛、殘缺、血肉模糊等等的模樣,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會哆嗦。

麵貌硬朗的男人說了一聲抱歉,“我曾經是一名軍醫,主攻麵部神經這個領域,這是我用真人頭顱做的麵部血管模型,對於醫生來說很珍貴,價值很高。”

這人走路的姿勢、行走的速度,行走時背部和腰部的肌肉狀態,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更何況站直挺拔、昂揚,隻有接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才有如此優秀的狀態。

他說自己是一名軍醫,看來並不是普通軍醫院的醫生。

六娘不怕這些,聊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盛放在液體中隻剩下紅色蜿蜒血管、兩顆大眼球和牙齒的特殊標本,轉動著玻璃缸,裡麵的腦袋會在液體中微微晃動,特彆是那兩顆眼球,像是在眼眶內移動一樣,甚至能夠看到眼睛中的情緒——恐懼。

這堆血管的主人在臨死之前感受到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這種恐懼殘留在眼球上,至死都沒有化解。

“細小血管都未損毀,真厲害,酷。”六娘讚歎。

“謝謝。”男人對六娘的讚歎表示感謝,“那這個可不可以作為房費抵現?”

秦深胡亂地點頭,“可以可以。”將自己的手機交給章俟海,讓他用升級更新過後的天網APP對這顆人體頭顱血管模型進行掃描、估價,估價後的結果完全夠男人在望鄉客棧住上好幾個月,可見這顆標本的研究價值。

“渡船應該會在這幾天來,我就住到渡船離開。”男人將自己住店的天數告訴秦深,“就五天吧。”

“三途河還千裡冰封,短時間不會破冰融化吧。”桌麵上這顆血管模型已經被六娘收了起來,長籲了一口氣的秦深轉身,抓起筆給男人做完了後續的登記,順便表達了一下自己對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去往幽冥鬼界的客人的疑惑。

接待今天第一位客人的時候秦深就詢問過,那個客人說渡船就是要來了,他能夠感覺到。具體的,那位客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深隻能夠說:“我肉眼凡胎的,還真是無法透過凍得結結實實的冰層上看出來即將融化的跡象。”

“有些東西活人看不出來,等死了就知道了。”

秦深:“……”

“抱歉,我說話比較直。”

“沒什麼,你說的也沒有錯,死後才知道世界還有另一種摸樣。”秦深從抽屜裡拿出鑰匙,同時對男人說:“你那顆模型很值錢,不僅僅夠了房費,我還要倒找你錢……”

“不用了。”男人並不是很在乎這個。

“要的,你在幽冥鬼蜮還不知道能不能立刻安排去投胎,說不定要在那邊生活上很長一段時間,到哪裡都是要錢的。你有沒有手機?連上客棧的網,我這邊的網會直接在你的手機裡麵安裝一個叫做天網的APP,點進去直接就是你的賬戶,我轉賬給你。”

男人思量了一下,發現秦深說的很對,並不推辭。於是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機款式比較老舊,屬於十來年前的小屏幕有按鍵的直板機,能砸核桃的那個牌子。覆蓋客棧的網絡不挑手機牌子,隻要有上網功能均可以直接連接,打開藍牙就好,連接上後的那一刻APP就下載完成,讓手機有瞬間從老牛變身成為火箭的感覺。

男人點開自己的APP,和秦深的連接上,秦深將陸陸續續收到的幽冥幣全都轉給了他,勉強算是夠,“還差一點點……”

“不用了。”

“那我請你吃飯,住在客棧期間除了一日三餐不收費之外,想要吃其他的東西都是要花錢買的。你想吃什麼儘管說,不收你錢。”

“好。”男人的視線的在秦深手邊的餛飩上溜了一圈。

男人的視線太灼熱了,秦深想要忽略都難,於是說:“我讓廚房給你下碗餛飩。”

“好的,謝謝。”

拿了鑰匙的男人並沒有進屋子,而是找了個臨窗的空位置坐了下來,扭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找到了!”

秦深繼續忙手上的事情,身邊用手機搜索著的什麼的六娘突然大叫了一聲,嚇了他一跳,“乾、乾嘛!”

“剛才那個人我有印象,你看,可不就是這個人。”六娘強勢地將手機懟到了秦深的眼前,手機屏幕差點兒撞到他的鼻子上。

抓著六娘的手將屏幕推離開一些,秦深的視線滿不在乎地在網頁上轉了一圈,看到事件描述之後瞬間停住,拿過手機慢慢看了起來,“我對這個案子也有一些印象,鬨得很大,那個時候我剛上高一吧,晚上睡覺前的臥談會上我們還討論過,說這個漢子真性情。沒有想到能夠見到真人。”

近二十年前,南方萬裡叢山峻嶺內的某個普通小城裡麵有個不滿二十的青年參了軍,入伍之後憑借自己的努力上了軍校、成為了一名軍醫,服役於某軍區,他有個十五歲的妹妹,兩個人一直通信,訴說著對彼此的想念。

但後來有一年,男人有兩個月沒有收到妹妹的信件,他於是請了假回了家鄉,回到家不見他妹妹的蹤影,他向親戚鄰居詢問,均顧左右而言它。

他報案時也不放棄尋找,在尋找的過程中無意間聽到那些聚在樹下的長舌之人用刻薄的的話說他妹妹是個蕩(婦)、勾搭那些公子哥、被玩爛了……

男人當場將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教訓了一頓,其中竟然有他的大伯母。

從這些人的口中得知妹妹最後出現在小城周邊的山裡麵,是被人強行帶上山的,進山尋找的他最後發現的是妹妹的屍體。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六娘幽幽地歎了一聲,“有時候真是無法理解你們人類。”

“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將多年前的案子重新看了一遍,秦深歎息了一聲,太沉重了。

在老林內找到妹妹屍體的蘭德起求告無門,快二十年前,他們那個小城市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層層相互的關係網壓得他沒有半點兒喘息,反而讓妹妹成為了眾矢之的,好似真的成為了他們的口中行為不檢之人。

再後來,蘭德起將所有傷害他妹妹的人采用行刑式殺死,殺死的每一個人都被割掉了命根子,隨意地扔在屍體旁邊。

追殺的過程持續很長,男人躲在暗處如同獨自舔舐傷口的獵犬,支撐他堅持下去的信念便是仇恨。找到最後一個人時間悄然過了八(九)年,在最後一具屍體旁邊,蘭德起留下萬字血書自殺,他旁邊跪著的屍體殘缺不全,沒有了一顆腦袋。這顆腦袋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成為了未解之謎。

秦深“咕咚”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腦海中那個頭部血管的模型一晃而過,他知道那具屍體的頭去哪裡了。

他要讓章俟海儘快把模型給處理掉,留在客棧太可怕了。

“蘭德起也是個真漢子,他的餛飩我來下。”六娘拍了一下桌麵,果斷地轉身進了廚房。

“……”秦深有些可憐蘭德起了,六娘的廚藝,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終於忙完了的秦深伸了個懶腰,手在身邊一摸,摸了個空,之前放在這邊的那碗餛飩不見了。

“冷了,我吃了,重新給你下了一碗。”為了不浪費食物,章俟海的“下午茶”是一個人吃了兩碗小餛飩。

“哦哦。”秦深點點頭,摸著自己因為忙碌而空癟下來的肚子,“之前不過是嘴饞不餓的,現在肚子餓了,果然運動消耗食物。”

秦深沒有在大堂內吃飯,好多客人在,他就不占一張位置了,喊了五娘在吧台這兒看著,免得客人有什麼需要找不到人。秦深跟在章俟海的身後顛顛兒地走進了廚房,看到在灶台前小心看著火的六娘,眉頭抬了抬,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啊,之前煮粥都是咋咋呼呼的。

“六娘,你不用看著火,沸水滾了,把餛飩扔進去就好,水不會溢出來的。”在用刨子刨木魚花的仇寶成看六娘小心謹慎的樣子,就說了幾句讓她寬心。

六娘難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波浪的大卷發用一個發帶紮在了腦後,有幾縷不受約束的發絲垂蕩在臉龐,明豔張揚的長相多了幾許溫婉,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之前熬粥溢得到處都是,就有些不放心。”

之前六娘自告奮勇地用砂鍋熬粥,滾粥濺得到處都是之外,砂鍋還開裂了……在廚房殺手的功勞簿上又無關痛癢地記上了一筆。

“煮水和煮粥不一樣。”仇寶成看了看盤子裡麵的木魚花已經夠了,便停了手,將這塊堅硬無比的木魚乾給收了起來。晚上他會用木魚花、昆布、味啉等等吊湯煮壽喜鍋和自製烏冬麵,除此之外他還拿出了做章魚小丸子用的鐵盤,準備給丟丟做一些章魚小丸子吃,等孩子午覺醒來就有好吃的了。

“嗯嗯。”聽了仇寶成的話,緊盯著火的六娘放鬆了一些,不過視線依然不離開鍋灶,免得稍有不留神,在大堂內坐著的男人就吃不上她做的這碗餛飩了。

秦深和章俟海在廚房裡麵的四方桌旁坐了下來,章俟海給他下的餛飩溫度剛剛好,不用等就可以直接送入口中,他吃了一個,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沒有什麼比辛苦工作一段時間之後來一碗美食慰藉自己饑腸轆轆的腸胃更美好的事情了。”

他“嘻嘻”一笑,朝著章俟海眨眨眼說:“特彆是這碗美食還是愛人親手給做的時候。”

章俟海嘴角略彎,帶著些許遺憾地笑了起來,“很抱歉,我就負責盛到碗裡麵,之前的工序都是五娘做的。”

“我不管。”秦深選擇性忽視之前的工序,就認定了最後一個步驟,“你把餛飩盛出來就是你做的。”

餃子重餡兒、餛飩重湯,肉餡兒的小餛飩沒有什麼好說的,這碗用大骨頭熬出來的高湯才是這碗餛飩中的精華,裡麵還放了提箱提鮮的小蝦皮和紫菜,還放了調味用的榨菜碎,不放一點點鹹鹽和味精,純是用食物本身的味道調製出來的。

喝上一口,鮮味會在唇齒間跳舞,一碗餛飩吃完了嘴巴裡也不會像是吃了大量味精那樣口乾。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青年,不是圍坐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秦深就喜歡找幾個視頻下飯,如果沒有視頻,刷刷V博也是不錯的選擇。他拿出了章俟海的手機,準備邊吃著餛飩邊看Leo發過來的郵件。

章俟海阻止了他,按住了手機說:“還是先把東西吃完了吧。”

“吃飯的時候看東西不影響我消化。”伸手去搶手機。

“裡麵的內容會。”

秦深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明白了章俟海指的是什麼,鬆開了按在手機上的手,他默默將一碗餛飩慢慢地吃完了,想要看那份郵件的心情降低了許多,反而是有些抗拒起來。

但是,關乎到小姑,曾經於秦深養父母有過恩惠的人,秦深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好了,我吃完了。”

章俟海將手機推到秦深的麵前,“那現在可以看了。”

“嗯。”

秦深接過了手機,點開了郵箱找到了那封郵件打開,蓋滿了灰塵、爬滿了蛆蟲的過去好似伴隨著一聲“粗噶”的翻頁聲呈現在他的眼前。

事情還要從三年前說起,那一年苗苗十四歲,小姑認識了到市裡麵進修的周有德,也就是她現在這一任的丈夫。一個人有貌、一個人有錢有權,對方身上都有自己貪圖的東西,一拍結合就同居在一起了,那時候苗苗上初中,跟奶奶、媽媽、還有家裡麵突然出現的一個叔叔一起住。

周有德有個兒子叫做周望岜,二十三,大學畢業不久,在東洲市內一家外資企業裡工作,談吐有禮、文質彬彬的小夥子看起來進退有度、禮貌周到,很快就獲得了林奶奶和林高鳳的喜歡。之前周望岜一個人在外麵租房子住,後來與林家母女三人聯係多了就住進了林高鳳的家,自此以後,苗苗的噩夢就開始了……

“王八蛋,苗苗那時候才十四歲,姓周的怎麼下得去手!!!”看到周望岜趁著苗苗一個人在家對苗苗動手,秦深已經忍不住了,“小姑簡直是引狼入室!和周有德認識沒有多久就同居,還讓算是陌生人的周望岜住進了家裡麵,竟然在女兒睡午覺的時候放心讓這個陌生男子進屋,嗬嗬,自己還非常心大的出門了。”

秦深已經無力吐糟,多好的一個姑娘,在花朵一樣的年紀慘遭毒手,對她施暴的禽獸對她進行恐嚇、威逼,此後還多次侵犯,簡直是畜生!

不,畜生不如。

“周望岜和朱煨是朋友。”章俟海將郵件後麵的信息提前告知秦深。

一言以蔽之,他們臭味相投。

“難怪會坐在一張桌子上,這些人渣死一萬遍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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