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不嫁老鬼(2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6939 字 9個月前

有輕輕的細碎腳步聲傳來,一個小身子走到身邊擋住了部分陽光,他睜開眼看到丟丟,丟丟說:“你不覺曬嗎?”

章俟海搖頭。

丟丟繼續說:“你進了我的家。”

“我征得你爸爸同意了。”

“我知道,爸爸還讓我照顧你,你不能夠在太陽下暴曬,要中暑的。房間裡有遮陽傘,我搬不動,你自己來弄吧。”

在丟丟的指點下,章俟海找到了遮陽傘,在水邊撐起了傘,在烈日下撐出一片清涼,他和丟丟並排坐著,丟丟看水中的遊魚、他看著丟丟。

手機響了,章俟海拿起來看是他大哥發來的視頻邀請,家裡麵知道他病情最多的便是大哥。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大哥發來視頻兩兄弟說說話。

說著說著,大哥將話題引到了在鏡頭中一晃而過的孩子身上,“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

“大哥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

“你把鏡頭往旁邊挪點兒,給我看看孩子。”太像了,就那麼一瞬,章家大哥好像看到了幼年版的小弟。

“大哥,朋友的孩子,你不要瞎想。”

“隻是朋友的孩子你緊張什麼。”視頻內,章大哥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地看著他,“你最好說實話。”

“大哥,我沒有必要騙你。”

“你怕傷害他。”章大哥看著章俟海,繼續說:“你隻要有親生骨肉,乜大師就能夠取他心頭血為你續命。”

章俟海不在意地笑笑,指著自己的頭,“長在裡麵了,拿不出來,續命又有什麼用。大哥你好歹也在那麼高的位置上坐著,怎麼信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你是我弟弟,你是我親手帶大的,為了你,我什麼都信。”

章俟海的母親是父親的繼妻,他出生時大哥已經20歲,父母工作繁忙,他幾乎是大哥帶大的。八年前查出腦部腫瘤,他最先告知的就是大哥。大哥為他想了很多辦法,科學的不行就開始搜羅非科學的,乜大師便是如此尋來。

大師說需要章俟海骨肉的心頭血作為藥引煉丹,可助他延長兩到三年的壽命。

兩三年不算什麼,但在癌症晚期病人來看,這短短的幾年說不定就可以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案,與死神賽跑的時候多上更多的機會。

大哥為此催促他結婚,哪怕不結婚也儘快找人生個孩子。

章俟海沒有同意。

他的生命不能夠架設在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上,也不能夠以傷害骨肉為前提。

他的孩子,應該是因為愛而出生的,而不是作為工具。

章大哥佝僂了腰背,整個人如同蒼老了十歲,“大哥求你,試試吧。那個孩子是你的最好,不是你的,你就儘快生一個,大哥求你了。”

章俟海側身扭頭,丟丟已經沒有坐在身邊,小家夥走到平台的一角,衡量了一下水麵與自己的距離,發現非常安全就夠手摘了一朵最靠近的白荷,荷花嬌嫩,掰折下來的時候花瓣顫巍巍動得厲害,像嫩滑的布丁倒扣進盤子的瞬間。

他沒有注意,側身的時候手機的鏡頭也剛剛對準了丟丟,章大哥看到了,喃喃:“太像了,和你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隻能夠這麼解釋。”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丟丟和自己長得這麼像。

“孩子多大了?”

“七歲。”

“七歲的話,加上懷的那十個月,算算時間,你那時候就在東洲市。我記得那時候跟在你身邊的保鏢說……”

“不可能的。”免得大哥一直懷疑,章俟海索性坦白,“那次是個男孩子,除了他,我沒有碰過任何人。”

章大哥罵著,“早知道就不應該送你出國,你都學了什麼回來!”罵完了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你這麼多年一直不交女朋友,難道你一直喜歡同性……”

“不是的大哥”

“爸爸!”

章俟海正準備解釋,聽到丟丟喊爸爸的聲音,“對不起大哥,這件事我不會同意的,以後不用再說了。”

他掛了電話。

夜了,天上的魚歸巢,連一成都沒有住滿的客棧靜悄悄。

人參娃娃們要的是大床房,七個孩子睡一張床,小小的身子擠擠挨挨地夠了。丟丟和他們揮手道彆,牽著爸爸的手往院子外麵走,走到外麵就可以看到院子裡的花叢中有一片集中的火光,星星點點,那是靖人的城市露在地麵的部分。

靖人喜好生活在地下,挖鑿出四通八達的街道、開辟出大大小小的廣場、建造出形色各異的房屋,在重遠的描述中,那是個和地上城市差不多的地方。

他們剛到院子,花叢那兒就飛出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蝴蝶翅膀拍動地緩慢,飛行的速度卻一點兒都不慢,很快就到了近前。蝴蝶身上坐著個拇指大的孩子,穿著乾練簡單,上半身蒙著單肩的皮坎肩,背後背著一張弓,腰間彆著箭筒,裡麵插著幾隻羽箭。

蝴蝶飛到丟丟身邊,他利落地跳向丟丟的肩膀,手上提著的包裹太重,讓他落地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丟丟扶了一把才沒有摔下去。

重遠蹭了一下鼻子,對自己輕哼了一聲,沒有完美落地真是糟糕。

“去玩吧,就在客棧前麵,不準到遠的地方去。”

給孩子們留下自由的空間,秦深一個人往三途河的方向走近了一些。天黑了,天上的圓月很亮,清冷的月華也照亮不了整個世界,遠處緩慢流淌的河水在月光下如同墨色的綢緞,泛著散碎的波光。

岸邊大片的彼岸花靜悄悄地開放,沒有一片綠色,但有一條新開出的道路連著不久之前才出現的堤岸。

堤岸上有棧橋延伸入河,樹著一根木樁,木樁上掛著長幡,長幡上寫著望鄉津渡。客棧重新開張之後,渡船悄然而至,渡口相應而建,配套設施出現的比秦深想象中要快的多。

一聲悠長悠長的螺號,一膄紅色寶船撕破黑暗出現在視野中,寶船速度極快,幾息之後就從“巴掌大”變成了眼前三層樓的大船,大船放下夾板,有個穿著綠色燈籠褲、紅色小馬甲的大頭鬼提著燈籠走了下來。

大頭鬼個子不及秦深腰跡,小碎步看起來走的不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秦深的跟前。

他作揖行禮,“先生好,樓船今日戌時三刻靠岸,停留兩天兩夜,後天這個時辰離開港口,這段時間就麻煩先生送些茶水。”

“這次停留的時間挺長。”

“上次坐船的客人反映停靠的時間太短,還有很多人趕不上,主人就放寬了一些時間。再長就不行了,每次出船都要看著三途河上的潮水,要是錯過了潮水遇上了暗礁、漩渦,危險更甚。”大頭鬼從褲兜裡麵拿出個黑色的板板。

那是幽冥鬼界最新款的手機,比凡人用的更加輕薄,真正的全麵屏哦,畢竟鬼界人才濟濟= =。

“茶水的價格還和上次一樣?”

“價格沒有變化。”秦深仰頭看著樓船,神情帶著疑惑。

大頭鬼轉了賬之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樓船三樓站著個裹了一身黑色的高大身影,鬥篷上黑色的寬大帽子兜頭罩著,帽子邊緣被三途河上的風吹得嘩嘩作響,卻依然牢牢地扣在男人的頭上。

大頭鬼咂咂嘴,他在船上工作了也有小二十年了,卻從未見過主人長什麼樣子。

“那就是我們主人啦,這艘渡船的主人。”

“嗯。”秦深輕輕的應了一聲,腳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三途河上突然刮了一陣大風,吹迷了眼睛,秦深閉眼側頭躲過。再抬頭,那個人已經不在船邊了,目光上下尋找,不見人影,一個呼吸間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

“彆找了啦,我們主人最最神秘,是不會和你們這些凡人交朋友的。”大頭鬼付了錢就開始提自己的小要求,作為後勤采購的小領導,還是有些小權利的,“上次送來的那種帶著點兒苦味的綠色小果子挺好吃的,這回也要。”

“抹茶紅豆糕,記下了。”秦深按下心中的在意,轉而和大頭鬼確認這單生意的細節,“還有其他要求嗎?”

“有的,我們主人要吃大餛飩,要薺菜肉餡兒的,每一餐都要上。”

大頭鬼又一一提了其他要求,秦深都記下,心中在薺菜肉餡兒的大餛飩後麵打了個大大的“√”,主人的要求為先,大頭鬼跟他強調了好幾遍。

“船船船……”

從客棧裡頭奔出來兩個人,打前頭的是女鬼小涼,一直不離身的寶貝骨灰壇子沒有拿,身上就披了一件單衣,裡麵是睡覺時候穿的蕾絲睡衣,臉上還貼著麵膜,頭發散亂地跑了出來。

後麵是和尚緣法,赤著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下身是寬大的褲子,腳上的綁腿拆了,趿拉著布鞋,他走的也不慢,很快就趕上了小涼。

衝到大頭鬼身前,小涼一身香汗、氣喘籲籲,“我們要買船票。”

這種場景見的多了,大頭鬼比例誇張的大頭上露出了一個笑眯眯的表情,“買票明兒請早,今天不售票。”

小涼失落地垂下了肩膀,聽說要停靠兩天兩夜才開船離開,更加傷心了,拿下了麵膜頂著滿臉的精華淚水漣漣,“想早點兒離開怎麼這麼難啊!”

“二十年都等了,怎麼為了兩天斤斤計較。”緣法豁達,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轉身返回房間,他正要洗澡呢。

小涼苦笑地搖頭,“你不懂,你不懂……”那種等待的煎熬。

各人有各人的糾結,緣法不懂小涼的哭和悲,秦深也弄不懂他們的執著,他牽起兒子的手往回走,丟丟的手上拿著一張他手掌大小的白色皮子。

“爸爸,重遠都能夠自己獵到老虎了,真厲害,我什麼時候也可以打虎?”

秦深腳步有些淩亂,要是兒子吵著要上山打老虎,他是不是應該帶著兒子去動物園看保護動物?“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了。但是吧,丟丟,大老虎是保護動物,不能夠打。”

丟丟給了爸爸一個無語的小眼神,“爸爸,我當然知道,我就是這麼說說,是打個比方。我們這邊山上連野豬都沒有,爺爺帶我上山放籠子,半個月才抓到一隻灰毛野兔子。”

“哦。”不要因為沒有陪伴兒子度過童年就一直以為他是懵懂幼兒,秦深提醒自己,暑假過後兒子就是小三學生了,時間過的可真快……

時間當然很開,金烏落了又升起,又是美好的一天。

渡船靠岸,也不知其他人是怎麼知道的這一消息,今日客棧開門就客人蜂擁而至,大堂內座無虛席,格外熱鬨。

秦深做登記做的手都酸了,非常想再去東山那兒的樹洞看看紙條還在不在,客棧的老員工怎麼還不來。

一陣鶯聲笑語,從門口走進來一群美女,個個身姿修長、容色出眾,吸引住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美女一共七人,服裝樣式還非常統一,上身是緊身短T裹著一對兒酥胸,下、身是齊那啥的熱褲和小短裙,露出纖細的小蠻腰兒和又長又細又白的大長腿。

白花花一片,閃的秦深眼睛都要瞎了。

那幾個美女走近了吧台,為首一人笑眯眯地朝著秦深擠眼睛,媚眼兒拋出來一個又一個,“帥哥,交個朋友呀。”

帥哥自動對美女免疫,要是換成個身高腿長的男人,這個男人最好長著章俟海的臉,他還會多看幾眼。

“美女要住幾晚,開幾個房間?我們這兒有標準間、大床房和套房,提供獨立衛浴,包一日三餐。”

美女俯身湊近,胸前的小白兔從領口中露出一半,引人遐想的縫隙沒入衣領,“小哥哥要是願意陪我,我就一直住下去。”

秦深保證,他聽到了在座很多男人咽口水的聲音。

他眼皮一跳,扯出了一個笑容,“美女不要開玩笑了,大家都是正經人。”

“冤家,討厭。”美女噘嘴巴,留著削尖指甲的手指打著圈兒的在吧台上滑動,“人家一雙大長腿,一對兒大美胸,還有一張好臉,怎麼就不看看人家嘛,人家不好看嗎?”

配合著她的話,其他美女都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美腿,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過去,美女穿的熱褲、短裙將一雙長腿完美的呈現了出來,又細又長、又白又有肉,柔若無骨、細白如瓷,單靠這雙腿就足夠讓人瘋狂。

秦深一臉冷漠,甚至還有一些尷尬,“現在天氣還不是特彆熱,不用露這麼多。”

“和小時候一樣無趣。”美女們笑得花枝亂顫,為首的那位笑盈盈地衝身後的姐妹說:“收起你們那一套顯擺,老板不喜歡呢。”

“兩條腿不喜歡,老板要八條?”就有美女笑著打趣。

秦深差點兒炸了,養兒方知各種辛苦,以前聽同待一個土坑的朋友說不讓孩子乾這個、不讓孩子做那個,他還覺得管得太寬,回來一年他覺得太特麼少了,真想在孩子的脖子上係上根鏈子,走哪兒都無法離開自己五步以外,稍微錯眼,就怕孩子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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