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我們的星星(1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9174 字 9個月前

“老板,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六娘擔憂地看著老板, 臉紅成這樣, 不是身上有溫度吧。

秦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 跳著腳說:“哪有!”

“哦~”六娘曖昧地看著秦深, 意味深長地說:“我懂,我懂。”

秦深:“……”你懂啥啊!“我這是睡覺睡多了,熱的。”

臉上燒得厲害, 秦深用手扇著風, 讓溫度儘快降下來,強硬地轉移著話題,“羅曉敏和隔壁鎮的清朝鬼呢?”

六娘配合老板, 不過臉上曖昧嫵媚的笑容一點兒沒變,“被勸回去了。”

羅曉敏和羅光生, 姓看起來像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但真細究族譜,追溯到千年前估計也沒有啥關係,這一南一北兩個家族因為他們兩個鬼有了第一次交集。

兩家人肯定會說, 孽緣啊。

六娘拿著一粒麻球送到嘴邊, “他們兩個啊是在黃泉路口認識的, 女方呢想再談談, 男方直接托夢給後人說要結婚, 兩個人差一兩百年呢, 代溝大的和馬裡亞納海溝差不多。”

“後來呢?”秦深伸長了手去夠盤子, 上麵紅棗大小的麻球炸得金黃酥脆, 白芝麻裹滿了圓滾滾的麻球,看起來就好吃,“拿過來點兒啊,我拿不到。”

六娘把盤子推到秦深的跟前,狗腿地說:“老板請~”

秦深拿了一顆麻球扔進嘴裡,酥脆的麵香、油香、芝麻香在口腔內肆意,“嗯,真好吃。你還沒有說後來呢?”

“後來啊,他們兩個談了談,羅曉敏跟著一起回去了唄。”從旁邊拿了一張紅豔豔的喜帖,六娘說:“噥,還邀請老板你去參加婚禮呢。”

秦深擺擺手說:“算了,我就不去了。”

“半夜十二點舉行呢,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去噠,莫道長被邀請當證婚人過去了。”六娘說:“老板我要了他們的聯係方式,我這就推了?”

冥婚肯定和正常的婚禮不一樣,選的日期、選的時間皆是進行過測算,今日子時便是二人的婚禮。

秦深點點頭,他睡覺還來不及呢,肯定是不會去參加婚禮的,更何況與羅姓兩口子又不熟悉。

“打電話吧,我不會去的。”

“那行,我打電話了。”六娘拿了手機出來打電話,響了片刻之後那邊傳來了一個疑惑的聲音,“喂,哪位?”

“跟羅光生說一聲,我們老板不來了。”

“羅羅羅……”聽聲音應該是個中年男人,篩糠似的顫抖聲音,沒有看到人就知道此人恐懼害怕到極點。

“就這樣,再見。”六娘掛了電話,無辜地說:“這手機好像是他家的一個後輩,估計沒有想到有人打電話找老祖宗的。”

“要被你嚇死了。”

六娘掩住豔紅雙唇,笑著說:“人家沒有啦。”

秦深:“不要賣萌。”

六娘嘟嘟嘴,“真討厭。”

秦深按住額頭,招手讓蘭德起過來,“管管你家的。”

六娘跺腳,不知何時臉上豔麗的妝容被擦去,粉嫩的少女妝儘顯嬌憨,“老板討討厭啦。”

秦深:“……”一秒換妝,就看六娘。

六娘依偎在蘭德起的身上,嬌羞地說:“人家都要臉紅了。”

秦深默默轉身,滄桑四十五度看天花板。

“咯咯咯。”終於調侃回來的六娘趴在蘭德起的身上笑得花枝亂顫。

……

莫琛作為司儀在羅家鎮祠堂待了大半晚,之後又被主家接待了睡在了羅家鎮,是第二天下午才揣著一個大紅包回來的。

他回來的時候客棧裡頭正在磨玉米麵,上一年收來的玉米曬乾保存,吃的時候拿出來用石磨推成粉。石磨磨的粉沒有機器打的那麼細膩,為了得到更好的口感,就先用大石磨推兩邊,再用小石磨手推著細細地磨上一次。

磨出來的玉米粉準備和白麵摻在一起,做粗糧的餅子。

旁邊修得越來越好的露天大鍋裡煮著嫩玉米和花生,甜甜的玉米香在小院裡飄蕩。

莫琛就踩著玉米香味走了進來,看到秦深打著招呼,“老板好。”

他下意識地就想看時間,現在很難在下午看到秦深的身影,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陰雨了一段時間,今天難得來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竟然不是在睡覺!挺稀奇的。

秦深招招手,招呼莫琛過來吃小西紅柿。

客棧內自己種的聖女果,個頭不大、水分很足,酸甜適中,要是手氣不錯,還能夠吃到特彆特彆甜的。

秦深坐在躺椅上,椅子因為他的動彈微微地搖晃,他身邊擺著一張小矮凳,矮凳上擺著裝滿聖女果的大碗和一杯熱牛奶。大碗內沾著水漬的聖女果飽滿可愛,秦深抓了一把,滿當當的碗裡麵瞬間就出現了一個缺口。

莫琛直接坐在秦深跟前的台階上,謝過老板之後拿了幾顆聖女果來吃。待在客棧,什麼事情都不做,簡簡單單地坐著曬太陽就非常舒適。

客棧的生活很簡單的,人際關係和複雜根本搭不上邊,幾乎一層不變的生活卻並不會讓人覺得壓抑、單調,每天在空氣中飄著的不同食物香味就是最好的慰藉。

秦深問莫琛:“頭一次當證婚人感覺如何?”

感覺就是非常神奇,第一次當證婚人,是一對鬼夫妻,這種經曆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莫琛拿出了手機將昨天拍攝下來的視頻給秦深看,“羅家請來辦事的道士正好是我們白水觀的,他們有人拍了這段,老板可以看看。”

視頻打開,燈光昏暗、建築老舊的祠堂內,嗚嗚咽咽的聲音響起,仔細聽是有著調子的,斷斷續續、要死不活的鑼鼓嗩呐聲,吹奏著並不歡快的喜樂。

“這開頭完全是恐怖片的既視感啊。”哪怕是已經有著心理準備,乍打開視頻,依然覺得心裡麵毛毛的,□□在外的皮膚爬了一層的雞皮疙瘩。秦深拉了拉毯子,問:“參加婚禮的人多嗎?”

“多,羅家本家很多人都到了,大多被嚇了個半死,有些人當場就暈了過去。”

視頻仍然在播放,鏡頭移動,掃過堂下擠擠挨挨站在一塊兒的羅家人,明明祠堂的天井很大,二十來號人卻全都擠在一塊兒,鼓點一起、他們就肉眼可見地哆嗦一下,臉色蒼白,看著比鬼還要恐怖。

如同鬼泣的鑼鼓聲用力敲打三下,祠堂的大門發出悠長的吱呀聲被推開,一頂披紅掛彩的小轎被抬了進來,抬轎的“壯漢”個個臉色雪白、兩頰上各一坨濃豔的紅暈,一蹦一跳地挪動著。

仔細看,這些“壯漢”身上有竹枝的痕跡,秦深明悟,“壯漢”是紙紮的紙人。

轎子抬進了祠堂中央,鏡頭外,莫琛的聲音在嗚嗚咽咽的喜樂聲中變得飄忽詭異,“落轎。”

上來了個抖得快散架的老年男子,一臉要暈過去的樣子,他拿著一根紮著紅色繡球的秤杆,試了好幾下才挑起了轎簾。

“他是新娘的爸爸,婚禮還沒有結束就暈過去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

“老人家這麼大把年紀了也不容易。”

昨天親曆的莫琛感慨,“是啊,老知識分子,教授了一輩子唯物主義價值觀,沒有想到七八十了,不科學的迷信事件發生在了身上。能夠站著去挑簾,已經是不錯的表現。”

秦深點點頭,繼續看視頻。

挑開的轎子內新娘款步走了出來,穿著古式的大紅嫁衣、蓋著繡龍繡鳳的蓋頭,紅色的裙擺如流水一般移動。在望鄉客棧以外的地方,鬼踩不到地麵、身下無影,所以新娘就跟懸浮在空中一樣,緩緩移動到新郎的身邊。

新郎原本也是紙紮的,但此時此刻,紙人動了起來,主動牽起了媒人遞過來的紅綢,拉著新娘共拜天地。

畫麵外,抽氣聲、壓抑的尖叫聲就沒有斷過,仔細聽,人體砸在地上的悶響也不時響起。

“冥婚結束之後很多人嚇得三魂七魄不穩,我還留在那邊做了一場法事。”

秦深說:“都挺不容易。現場有其他人拍照片嗎?”

莫琛回憶:“好像是有,也有膽大包天的羅家人不怕的,估計拍照了。”

秦深把手機還給莫琛,搖著躺椅說:“傳到網上,羅家鎮可就熱鬨了。”

這一夜對於羅家人來說相當的煎熬,不出一天就有各種神異恐怖的小故事在鎮子上流傳,流傳的範圍越來越廣,當現場的部分照片被傳到網上之後,吸引來的目光更多。

秦深一語成讖,羅家鎮可不就是有意無意地借著冥婚的東風火了。

有崇尚科學的人說是羅家鎮自炒,做一出戲吸引眼球;有人截圖一幀一幀的分析,力證冥婚是真實存在;有靈異愛好者嗷嗷叫,恨不得立刻就收拾行囊到羅家鎮一遊……

總而言之,羅家鎮火了。

天氣好,秦深主動提出要送了丟丟去上學,送完孩子就繞去老街,在油麵店前排隊買饊子的時候就聽到有人酸溜溜地說:“搞迷信活動吸引客人的事兒長久不了,政府怎麼不整治一下風氣的。”

“本來在我家定了房間的人退房了,說是要去羅家鎮看冥婚。”

“我家也是啊,我可是準備了很多山上采的木耳香菇,就備著他們過來了吃的。”

“等這陣新鮮勁兒過去了,你看吧,肯定就沒有人去羅家鎮。那個地方排外,除了沾著貞潔烈婦血的牌坊還能夠看啥。”

紅葉鎮因為之前“嫦娥奔月”、“惡鬼殺人”、“群蛇亂舞”等等事件,吸引了很多人來旅遊,鎮上居民開辦民宿嘗到了甜頭,就盼著鎮子上再出一些新鮮事情炒炒熱度,多吸引一些客人來呢。

輪到秦深拿了油麵,順帶和店老板聊了兩句,就帶著油麵去了木器店,給兩家長輩送了一些過去,隨後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秦深發現挺熱鬨,已經有十來個人坐在了大堂上等著住店,看客人的精神麵貌,他就知道這些是準備坐渡船去往幽冥鬼界的。

“老板回來了。”

“老板早上好。”

“望鄉客棧的老板看著就不同凡響,真帥氣的年輕人。”

“我們風塵仆仆過來的,麻煩老板動作快點兒開房間。”

“急什麼急嘍,坐在大堂裡喝水、吃茶點休息不是一樣哩。”

秦深點點頭算是和眾人打著招呼,油麵放到吧台上就打開了登記薄給眾人做著登記。

登記根本就做不完,因為不斷有客人湧進了客棧,下午更是井噴狀態,大堂內坐得滿滿當當,很多人沒有位置就站著,或者索性坐到地上,拿出了撲克牌、長牌招呼著開始玩。還有現場碼長城的,麻將塊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不僅僅讓下場的人全神貫注,圍觀的人也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

“好多人,我們帶的喜糖夠不夠?”新娘還未進客棧就被裡麵的大陣仗給嚇到了,拽著丈夫的手急忙問喜糖的事兒。

穿著清朝官服的丈夫安撫地拍拍嬌妻的手,“我讓良子背了一麻袋,你不用擔心,肯定夠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新娘大跨步就要往前走,丈夫輕咳了一聲,眉頭微皺地說:“淑女應該動靜有度,嫻靜優雅,舉止溫文,你大跨步著走像什麼樣子。”

新娘妝容精致的臉立馬黑了下來,“清朝早就沒了,現在是女人能頂半邊天的新時代,彆拿過去那一套往我身上套。”

羅光生根本不在乎老婆在說什麼,他盯著妻子的臉上看了半響,眉頭越來越皺,中間隆起了一個名為相當不滿意的疙瘩,“你化妝了!”

羅曉敏:“???”

“出門的匆忙我也沒有仔細看,你竟然化妝了!”羅光生說:“你臉上的雀斑多可愛,怎麼可以化妝遮蓋掉,自然美才是真的美,精修修飾的和那些磨腮削骨的又有什麼區彆,開了房間後就給擦掉。”

羅曉敏氣炸:“!!!”

羅光生不客氣地揮袖,“彆把狐媚子的做法拿到我們羅家來,羅家出忠貞烈女,個個出挑的不是長相,是品格,你現在作為她們的長輩,更應該以身作則,樹立好榜樣。”

跨過門檻,進了客棧,羅光生邁著四方步往裡麵走。

跟在羅光生身後的小廝點頭哈腰,背著壓彎腰背的大麻袋哼哧哼哧地跟著主人往客棧裡頭去。

路過羅曉敏的時候勸了一句,“太太你要聽大人的,人家多厲害,身前可是二品官。”

羅曉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良子,“你不是才死了五年嘛,思想怎麼這麼老舊?”

“嘿嘿。”良子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跟著大人了當然要好好當個奴才,能夠不排隊坐船去陰間,讓我乾啥我都願意。”

良子笑得心照不宣,“你也不是這樣嗎!彆把不願意結婚的鍋甩給父母,自己選的人,跪著也要嫁。”

羅曉敏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裙擺,跨過門檻走進了客棧。

秦深眼尖一下子看到了羅光生和羅曉敏夫妻,羅光生還是之前看到的那身打扮,羅曉敏卻大變了摸樣,上身穿著對襟醬紅色小襖、下(身)是墨綠色馬麵裙,顏色太穩重,整個人看起來無端端老了二十多歲。

羅曉敏從麻布口袋裡捧出糖放到吧台上,“老板,請你吃喜糖。”

“謝謝。”秦深咋舌不已,羅曉敏纖纖十指上根根帶了鑽石的、翡翠的戒指,手腕上各戴了三四個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碰撞在一塊兒,發出清脆的聲響。

羅曉敏見秦深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矜持地笑了笑,不動神色地說:“夫家的陪葬品太多,我就隨便撿了幾樣戴戴。”

秦深:“……”隨便撿了幾樣就成了移動的首飾盒,這要是認真起來,豈不是要成為飾品展櫃了?!

羅曉敏笑著藏起了自己的手,多戴點兒更好傍身嘛。

每逢渡船來客棧就特彆忙,秦深做登記是從早到晚停不了多少次,後廚準備三餐也頓感壓力山大。要忙客人的餐點,客棧的自己人就吃的簡單,五娘做了幾個鹵,誰肚子餓了下了麵條挑上自己喜歡的鹵澆到麵條上去,就是美味的一餐了。

知道秦深忙,章俟海回來的時候從市裡麵一家私房菜館裡打包了一桌菜回來。那家店的甜品乃是一絕,銷量最好的榴蓮蛋撻、拿破侖蛋糕、蠶豆餡兒的荷花酥等五樣,章俟海全都買回來了。

甜品每天提供的數量有限,章俟海預定的晚了,特色的蠶豆餡兒荷花酥已經售罄。

為了這款秦深心心念念很久的甜品,章俟海特意找了人和私房菜館油鹽不進的老板打了招呼,才趕製出了這一籠六個荷花酥。

荷花酥的“花蕊”是嫩綠色,層層疊疊的花瓣是漸變的粉色,顏值就秒殺了一切。

口感更是沒的說。

秦深就著章俟海的手咬了一口,碎皮撲梭梭落了一桌,酥脆的皮還不是最讓人驚豔的,甜而不膩、入口香濃的餡兒才是最佳。

“真好吃。”

章俟海將秦深咬了一口的荷花酥送進了自己嘴裡,頷首說:“真的很香。”

秦深:“……”莫名有些臉紅。

坐在角落座位的羅曉敏看到這一幕,無奈地歎氣,心中想:帥氣的男人怎麼就湊成對了,還怎麼讓女人活。

“你怎麼還塗了指甲?”羅光生看到羅曉敏的手,不滿更甚,“女人要端莊,塗著這麼俗豔的紅色和你羅家官太太的身份怎麼符合!現在就去房間,卸了你的妝容。”

羅曉敏心中哀歎更甚,生前沒有遇到個好男人就很慘了,死後嫁個人還是這種貨,她的命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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