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鈞聰明機靈,也很聽他的話,教起來一點不費事。小孩子表現得好,宋疏就決定給他一些獎勵。正好這日出了太陽,曬在身上暖融融的,他打算帶小豆丁上街買些過冬需要的東西。
他們平時不在家做飯,都是給王婆婆錢然後去隔壁蹭飯的,所以倒也不需要買米麵這些重物,主要就是煤炭、厚衣服和一些零嘴。
途中路過了城裡最有名的糕點鋪子,一陣桂花糕的香氣撲鼻而來,宋疏笑著瞧了眼饞巴巴還要假裝看不見的小豆丁,牽著人進去挑了好幾樣糕點。
“小娘,我們買這麼多啊。”傅南鈞踮著腳趴在櫃台上看,努力咽口水。
“是啊,跟你說過賺錢了嘛,想吃什麼就說。”宋疏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吩咐夥計再各包了兩份。
“一份我一會兒拿給方師父,一份你送去給王婆婆,記得謝謝人家照顧。”
“好~”
宋疏不樂意把小豆丁帶到飯店去,於是就讓他去做衣服家等著,那家夥計和王婆婆熟,也經常帶著傅南鈞玩,然後他一個人去了飯店。
方師父剛唱完一場戲從台上下來,看到宋疏又驚又喜,見他氣色不錯就更開心了。
“哎喲,前些天真是嚇死我了,你居然敢打傅爺,我生怕你被他一槍給崩咯!”
“哪兒能呢。”宋疏抿了抿唇,“您彆操心我了,下次也不要跪著求他,不值當。”
“瞎說!要不是我磕那個響頭,他能饒了你!”方師父看他還不當一回事,板下臉把人拉到一邊,給他說道傅從深有多厲害。
首先他是傅家的人,傅家世代經商,雖然不在這邊發展,但在當地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然後說傅從深本人,十六歲上戰場,打了八年戰功赫赫,把傅家在軍界也打出了名聲。隻是年前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從前線退下來做生意了。做得是現在最炙手可熱的醫藥行當,交易的都是了不得的大客戶,沒多久就發展得如火如荼。總之本地的軍商兩界都尊他一聲傅爺,壓根就無人敢惹。宋疏那日沒被斃了,絕對是撿回一條小命!
宋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好容易等到下場戲開場,立馬和方師父告了彆,從飯店溜了出去,否則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宋疏走的是後門,後門出去是一條人跡稀罕的小巷子,隻有熟客才會從這兒進出。他正要從巷子走出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雲臻。”
……
傅從深覺得自己肯定是犯了病,自那日吃了那人一嘴巴,居然記掛他記掛了好幾天,每逢路過那飯店就要瞅兩眼。明明錢也給了,醫生也安排了,經理也向他彙報人沒事兒了,活蹦亂跳呢,但就是壓在心頭上放不下。那落在手背上的一點血好似刀子刻在上頭似的,這幾日每每發愣都會想到。
這不,路過那飯店的時候他又讓司機停車了,自己借口透氣,下車抽了一支煙。
然後他就看到了讓他火冒三丈的事情。
那收了他的錢本該在家好好養傷的戲子居然就出現在飯店的後門,而且在和另外一個男人糾纏不休!他娘的看起來還是自願的!
男的長得不錯,戴著一副眼睛斯斯文文,但是手就搭在那戲子白皙的手腕上,摸著摸著就把人往懷裡拽,然後去捏他的下巴,眼看著就要親嘴兒了!
傅從深怒從中來,狠狠把煙頭掐滅,甩掉,邁開兩條長腿就走了過去。
而宋疏這邊遇到了經常給自己看病的張醫生,張醫生好心問他的病情,他正乖乖張嘴要給人瞧一瞧舌苔,忽然一股力道襲來,裹挾著淡淡的煙草味和剃須水的氣息,把他從醫生麵前摜到了對方身後。
愣愣地抬頭,宋疏瞧見了這幾日一直困擾他的一張臉,英俊的麵孔上彌散著冷意和壓抑的怒氣,濃長的眉梢微揚,“喲,瞧這架勢是病好透了啊,怎麼著,打算什麼時候補上我那日的損失?”
宋疏眨了眨眼,神情逐漸從愣怔變成冰冷,然後不發一言地轉過身,不理他。
嗬!好家夥。
傅從深簡直氣笑了,心說這小東西脾氣還真不小!
“傅爺,您這是……”兩人氣氛正僵持著,傅從深身後響起一道不太有底氣的男聲,明顯是驚著了,“雲臻他——”
“閉嘴。”傅從深冷冰冰地打斷他,連個眼神都不樂意施舍,“滾。”
張醫生打了個哆嗦,又眼巴巴地望了宋疏一眼,最終還是惜命,賠了笑以後離開了。於是整條巷子就隻剩下了宋疏和傅從深兩個人。
宋疏也不跑,也不看他,就盯著眼前的牆默不作聲。傅從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心裡的怒火和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全部燃燒成煩躁,他又摸出了一根煙夾在指尖,但沒多久就被扔在地上踩癟了。
“我讓你在家養病,你跑飯店來是幾個意思?”
最後還是傅從深先沒憋住,按著人的肩膀讓他轉過來,再輕輕一推,直接禁錮在身體與牆壁之中。
“嗯?就這麼著急出來賣?”
……賣。
宋疏的眼簾微微顫動,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衣角,心中升起了一絲了然。
傅從深以為他是靠賣身賺錢的妓子。
哦。
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宋疏反而放鬆了一些,靠在牆壁上偏過了頭,算作默認。
“你大爺……”傅從深磨著後牙槽低罵兩聲,陰晴不定地盯著眼前這個“裝矜持”的漂亮戲子,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
“既然是要賣的,不如賣給我。”這話說出來,傅從深的怒氣倒是壓下去了一半,轉而冷靜地垂眸看他,心平氣和:“我出那些人一百倍的價錢,如何?”
說完他就更靠近了這人一些,嘴唇幾乎要觸碰到他點著紅痣的眉心。
話說這小戲子身上的味道是真好聞,簡直特麼的有些上癮……
“不要。”他的手被人拍開了,對方還用力把他推遠了一些,冷冷淡淡道:
“你臟。”
一陣秋風刮過,巷子外路過幾輛嘀哩當啷的自行車,夾雜著遠處商販傳來的吆喝。傅從深一副如同被雷劈了的表情看著眼前這人,覺得自己剛才肯定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
臟?誰在嫌誰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