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1 / 2)

係統逼我做聖母 羅青梅 14990 字 9個月前

聖旨早就擬好了, 三省高官遠在長安,一切從簡, 隻需要李曦蓋上璽印就行。

加上楊節度使等人從旁協助,繁冗的流程僅僅隻用了不到幾個時辰就全部料理完。

九寧長公主的身份正式對外公布。

她名下的部曲順利得到任命,這幾個月陸續投靠她的溪洞部族、各地流民, 還有雪庭從各地秘密召集至蜀地的親兵也被一並收編。

沒人知道九寧麾下確定的士兵人數。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光是炎延率領的那支先鋒軍就已經超過一萬人。

這還不包括雪庭入蜀途中招納的幾支逃難的隊伍。

……

兵荒馬亂,契丹南下, 為躲避戰亂,中原百姓要麼往西逃, 要麼往南走。

因懼怕匪患, 許多百姓結伴逃難,慢慢形成幾支人數眾多、規模較大的隊伍。

雪庭為九寧傳遞信件的途中, 救了其中幾支因為首領死去而被其他隊伍劫掠的難民。

那些人群龍無首,見他是個慈悲的高僧,身邊有武僧隨行,又能在亂世之中來去自由,想必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乾脆跟在他後麵, 求他當他們的首領。

雪庭雖然不會見死不救, 但並不想多管俗事,斷然拒絕。將那些難民護送至安全的地方, 飄然離去。

武僧勸他:“公主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這些人中不乏身強體壯的猛士, 或可一用。”

雪庭想了想,留下幾個人手繼續保護那些難民,以九寧的名義為他們指引道路。

這些人對九寧感激涕零,一入蜀地後,想入伍從軍的男人安頓好家人,徑直前往投奔雪庭之前告訴他們的一處營地。

他們想過了,亂世之中想過安生日子,完全是白日做夢。留在中原,他們遲早會死在亂軍馬蹄下,僥幸躲過戰火,還是會餓死凍死,或者被抓走充壯丁。逃入蜀地,又免不了被強盜、土匪和本地豪強盤剝欺壓。他們身無分文,實在活不下去了,與其等死,不如豁出去拚一拚,掙幾個錢養活家中妻兒。

那時九寧還在長安城外的嵯峨山和周嘉行冷戰。期間她和雪庭秘密書信來往,得知這事,派人安置投奔的難民,讓他們遷徙至靠近東川的州縣,預備等拿下東川,讓他們去東川耕種土地。

公開身份後,九寧用不著再隱瞞這些,如實告訴楊節度使。

楊節度使一麵心驚於九寧之前的不露聲色,一麵也欣慰她對百姓抱有悲憫之心。心中暗暗道:幸好他當初對公主十分恭敬,沒有縱容兒子胡亂獻殷勤,不然就尷尬了。

……

等李昭得知這一切時,所有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

九寧是武宗骨血這事一經傳出,百姓們恍然大悟,深信不疑。

因為民間早就有這種類似的流言在傳播——自然是九寧暗中派人傳揚出去的,現在流言得到李曦的承認,百姓們對九寧的敬愛多了幾分憐惜。

武宗是個好皇帝,這一點毋庸置疑,崔貴妃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人,當年長安五陵少年郎曾為追逐她堵塞了整條坊街。

後來武宗駕崩,崔貴妃香消玉殞,百姓們亦陪著掉眼淚,他們喜歡這種淒美故事。

如今得知武宗還有骨血活著,而且是一位心係百姓、為救兩位兄長以身犯險的烈女,百姓們對九寧既愛又憐且敬。

現在要問百姓們心中更愛戴身為天子的李曦還是長公主九寧,大部分肯定會選擇後者。

一來,他們敬愛武宗,難免會移情於九寧。

二來,李曦這些年就是一個在奸宦、忠臣和霸主之間左搖右擺的傀儡皇帝,反複無常,懦弱偏執,老百姓很難對他生出敬愛之心。

三來,不管南上長安還是西入蜀地,九寧都不忘順手解救沿路百姓,借以籠絡民心。她命身邊親隨繪製了許多地圖分送給難民,為他們指明道路,這些寶貴的地圖在難民中間輾轉流傳,從東到西,自南到北。她不需要親自走遍大江南北,隻要是難民到達的地方,都能聽到她的故事。

還有,九寧是個美人,還是一個年紀輕輕、身世離奇、出身高貴、無私救濟百姓、為救出兄長東奔西走的美人。

這樣的美人,百姓怎麼會不愛?

所以,在民心這一點上,李曦已經輸得徹徹底底。

現在九寧身後有武宗給她留下的親兵,有她的屬下悄無聲息為她招納收編的幾萬人隊伍,有名揚四海、深受信眾敬愛的高僧慧梵禪師和雪庭師徒,有楊節度使父子和西川官員,有即將拿下的東川……

甚至可能還有江州周家以及神秘的鄂州節度使。

……

長廊下,李昭理清頭緒後,咳嗽幾聲,閉一閉眼睛。

夜色深沉,無星無月。

點點流螢繞著庭間花木山石飛舞,有些飛到長廊裡,站在廊前,就像置身銀河之中,隨手一掬,就是一捧繁星。

李昭攏緊披風,轉身步入屋中,走到六曲屏風前。

正廳裡燈火通明,角落裡幾座鎏金銀燈樹一字排開,燭光輝煌。

李曦仰躺在軟榻上,衣襟散開,四五個穿團花衫的美貌侍女跪坐在榻邊為他捶腿、捏肩,用琉璃酒杯喂他飲葡萄酒。

他枕著侍女柔軟的膝,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李昭進來,朝他招手:“阿弟,過來。”

李昭站在地下,看著李曦。

腦海裡浮現出多年前李曦坐在殿中朝他招手的情景。

那時候多半是李曦得了什麼好東西,笑著喚他過去,要和他分享。

記憶裡溫和的兄長仿佛還在眼前,可真實的李曦卻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

李昭挪開視線。

李曦仰起脖子,咬住侍女以香唇送到嘴邊的醍醐餅。

“阿弟,你多了個堂妹!你不是常常和我提武宗嗎?現在武宗的女兒就在這裡,你高不高興?”

李昭揮揮手。

侍女們忙站起身,躬身退出去。

燭火還在熊熊燃燒。

李曦望著侍女們離去的背影,臉色一沉,冷笑。

“你看,她們多聽你的話!”

李昭示意自己的人守在門前,坐到李曦對麵。

“阿兄,我就是來和你談這事的。”

李曦有些不耐煩,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自己給自己斟酒。

“這事有什麼好談的?她是武宗骨血,救駕有功,加封長公主順理成章。”

說完,笑了笑,自嘲道:“阿弟,你以為我們有選擇嗎?如果我不同意,蜀地官員會善罷甘休?炎延是長公主的家將,他們提著鄧珪兒子的人頭來見我,我要是不承認長公主,就是和鄧珪兒子一樣的下場。”

李昭看一眼李曦,“長公主姓李,是武宗骨血。阿兄,如果她取代你,你覺得楊節度使他們還會不會繼續保護你?”

李曦臉色更難看了,忽然煩躁起來,拂袖掃開案上的碗碟。

嘩啦啦一陣清脆碎響。

“我能怎麼辦?”

他怒吼了一句,想站起來,但整個人渾身發軟,又踉蹌著坐下了,“阿弟,我能趕她走不成?她是長公主,手下有兵有人,還救了我,楊節度使他們就在旁邊看著,鄧珪兒子的人頭離我隻有幾尺遠,我除了認她,還能怎麼辦?!”

他狀若瘋狂,探身上前,扯住李昭的衣襟。

“你教我,我能怎麼辦?!”

李昭看著他,眼神平靜。

李曦嘴角一扯,哈哈大笑,鬆開他,“你也沒辦法,是不是?”

李昭:“對。”

李曦諷笑:“你也有沒辦法的時候。”

李昭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沒辦法的時候,太多了。”

被曹忠軟禁時,他沒有辦法。被宦官欺侮時,他沒有辦法。眼看李家江山四分五裂,各地藩鎮崛起,他沒有辦法。契丹南下,他更沒有辦法。

他這一生,注定在清醒的痛苦中掙紮。

“阿兄。”

李昭撿起滾落在地的琉璃杯,斟了一杯酒,遞給李曦。

“不要激怒長公主,試著和她合作。”

李曦愣住,覺得難以置信,呆呆地看著他。

李昭神色如常,道:“隻要你不和她起衝突,她不會動你。”

沉默中,兄弟二人一言不發。

許久後,李曦接過他遞到跟前的琉璃杯,垂下眼簾。

“那你呢?”

“我會離開這裡。”李昭淡淡道,“我得罪過她,和她有過節。我留在你身邊,她就會懷疑你,我得離開。”

李曦低頭望著燭火中發出璀璨輝光的酒杯,沒說話。

李昭慢慢站了起來,轉身出去。

走出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李曦的聲音:“阿弟……你要去哪兒?”

李昭沒有回頭。

他看著廊前一排排高掛的青綺紙燈籠,道:“回長安。”

李曦愕然。

“你瘋了!李司空和周使君坐鎮東西線,根本不會分兵守長安,長安沒有軍將守城,不知道亂成什麼樣了,你回去做什麼?”

李昭沒回答,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屋中,李曦在燭火中呆坐了半晌,仰麵躺倒在長榻上。

片刻後,傳出他的怒吼聲:“人呢?都去哪兒了?”

屋外的侍女們聽到這句,忙推門進屋,繼續服侍李曦。

……

滿院子流螢飛舞,襯得夜色愈顯濃重。

宅院裡點了寥寥幾盞燈,肩披白氅的親兵在院外長廊把守,不遠處隱約有鐘聲傳來,打破靜謐的黑夜。

九寧趴在書案前,把燭台往伏案算賬的多弟麵前挪了挪。

“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

多弟擺好算籌,抬起臉,衝九寧笑了笑,“貴主,我不辛苦。”

九寧也笑了,道:“怎麼可能不辛苦?我看著都覺得累。”

她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湖色花紗襦,底下係藕絲裙,烏黑的頭發用碧綠絲絛鬆鬆挽著,腕上一串寶相花紋金臂釧,雙手捧腮,袖子落下,露出雪白臂膀,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含笑望著多弟,眨眨眼睛,說話時語調又輕又軟,仿佛在撒嬌似的。

多弟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九寧私底下和侍女說話都是這樣的語氣,還是忍不住覺得高興,心裡暖暖的,又酥又癢。

她搖搖頭,認真地說:“貴主,炎延帶兵打仗去了,我隻能幫貴主做這個,我真的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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