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係統1127的描述,這張名為“舌戰群儒”的道具卡,能夠提供各種“氣氛組”特效,幫助道具使用者達到“取信於人”的效果。
“可是我不需要舌戰‘群’儒啊!”
對手分明隻有司馬光一個。
“親愛的宿主,司馬光這人您也知道,一個差不多就抵一群了。”
明遠想想也有道理。
他剛要答應,就聽1127補充道:“但即便是使用了道具,您也需要擁有自己的觀點哦,這張道具卡,隻是為您提供種種‘以理服人’的特效而已。觀點還需是您自己的。”
明遠:“這沒問題。”
當即他又被扣除了100點的蝴蝶值。不過明遠想想,100點的蝴蝶值,能讓他鼓起勇氣,與司馬光這樣的名家麵對麵辯論一回……也挺值得的。
*
司馬光見到明遠的刹那間就後悔了。
他此前聽說張載門下的弟子在陝西路跑前跑後地幫助宣傳“青苗貸”,又是童謠又是仿單,各種手段都使上了,司馬光便認定了張載黨附王安石,因此氣勢洶洶地找上門,要求這位經學大師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誰知張載隻說是他門下一個弟子所為。
司馬光便要求見一見橫渠門下這名弟子。
誰知呂大臨把人去找來,卻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麵龐極為清秀,氣質出塵,秀雅得令人嫉妒。
相比之下,已年屆五十,戴著老氣襆頭的司馬光,年紀可以做明遠的祖父了。
司馬光捋捋頦下的一把胡子,心想:他怎麼也也不能欺負小孩子呀!
可是又一想:這名橫渠門生,如此年輕,卻又如此大膽妄為,想必有張載或者呂大臨在後指點。自己若是駁倒了這少年,也就相當於駁倒了少年身後的張載。
於是他拈拈須,故作矜持地望向明遠。
此刻他與張載,一人坐在一把扶手交椅上,坐在上首。而張載的學生們,自呂大臨往下,李複、明遠、種師中等人,全都站著。
明遠見到司馬光的眼光掃過來,立即向他躬身行禮:“司馬學士,學生明遠。不知學士喚學生來,有何指教。”
張載的書院暫駐於京兆府的文廟之中,這裡向來嘈雜。室外人聲腳步聲讀書聲,紛紛傳入室內。
但明遠一開口,司馬光卻覺得耳邊突然清淨了。
似乎世界特地安靜下來,讓人們能夠安靜聆聽明遠說的每一個字。
等到明遠話音落下,四周的嘈雜聲似乎又恢複了。文廟和文廟以外的市井,還是那副老樣子。
司馬光便不由自主地將明遠當成了是與他平起平坐,在堂上辯論政事學問經義的人——要知道,以司馬光的文名和學術水平,世間能與他這樣辯論的,也不過是趙頊、王安石、文彥博等區區數人而已。
站在門口處的呂大臨望望室外天空中堆起的陰雲:“看起來要下雨了,不知這場雨能不能下透。”
司馬光定定神,柔聲問:“明遠,聽令師說,這些天尋人在京兆府中傳揚‘青苗新法’的,是你嗎?”
明遠微微一笑:“是。”
“推行新法,乃是官府之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明遠頓時微笑著反問:“司馬學士可曾聽說過這一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司馬光一怔,再細細咀嚼:這一聯他可從沒聽說過。
但是這一聯說得真好啊!將讀書人的節操和抱負全都說出來了。
此刻就和剛才一樣,室外的嘈雜聲褪去,司馬光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明遠的每一個字。
少年人清朗的話音一落,司馬光就覺耳邊傳來一陣鼓掌喧嘩與叫好聲。
他一驚而醒,卻見靜室依舊是靜室,室內每一個人都在低頭沉思,咀嚼著明遠剛才“事事關心”那一聯。
司馬光頓時知道自己是幻聽了——因為自己太過認同這少年人所說的,所以自己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響起了鼓掌聲與叫好聲。
再觀對麵那少年人,說完了一聯足以讓世人銘記的名聯之後,卻微微有些臉紅,謙遜地低下了頭——
其實明遠此刻正在心裡吐槽:這什麼沙雕特效?!
他聽從係統1127的推介,使用了“舌戰群儒”的道具卡,據說這道具卡能將氣氛拉滿,誰知它竟像是肥皂劇的背景音,適時地給送上一段掌聲、叫好聲、歡呼聲?
這樣就能“舌戰群儒”了?
看來1127之前強調得一點兒都沒錯:使用這張“舌戰群儒”卡,自己必須要有能站得住腳的觀點,
明遠心想:好在他沒有穿成諸葛亮前往三國位麵。
這時司馬光已經思考完畢,抬起頭望著明遠,很認真地問:“你因何認為‘青苗法’是善法?”
明遠乾脆地回答:“‘青苗法’由李轉運使在陝西路首創,曾經在本地施行過,確實能扶危濟困,效果明明白白看得見,因此學生認為它是善法。”
此刻他的解說並不算特彆有力,因此剛才那些沙雕特效並沒有響起。隻不過司馬光等人都望著明遠,全神貫注地等著他的下文。
明遠便明白了:這張“舌戰群儒”卡,不止是沙雕特效,應該還有聚攏注意力的功能。
他立即開始剖析“青苗法”的本質,正如當初他曾經為舒家兩位舅舅一一講解的那樣。
他一邊說,司馬光卻一邊搖頭。
“王介甫推‘青苗法’的本心或許確是善意,可是以國庫行放貸之事,明擺著是與民爭利。”
明遠笑得人畜無害,溫和地補上一句:“與豪強富戶和放高利貸的無良商人爭利耳。”
頓時耳畔響起一陣笑聲與喝彩聲——這是道具卡的沙雕特效又起作用了。
對麵的司馬十二漲紅了臉,繃緊了臉皮。
而張載和呂大臨李複等人都硬憋著好笑。
明遠開始在心裡偷偷盤算起來:看起來這沙雕特效確實很有加強心理活動的效果。
這時,司馬光定了定神,道:“‘青苗法’在陝西路施行得或許尚可,但在其他路卻有很多問題。”
他一邊搖頭,一邊擺出一副“年輕人你還有好多事不懂”的表情,對明遠說:“此法在河北路、河西路、淮南路三路推行,原本意為抑製兼並,可是當地官員強行向百姓攤派借貸,盤剝種種,名目繁多,便是官府在向百姓放高利貸的苛政!”
然而明遠絲毫不懼,一字一頓地說:“這是‘青苗法’推行過程中的問題,而不是‘青苗法’設計本身的問題。”
“您剛才也承認了,‘青苗法’設計的目的本以為抑製兼並,如果完全是新法設計的問題,便不可能出現在陝西路推行順利,在其他幾路便弊病層出的情況。”
在司馬光聽來,明遠說的音量越來越高,一字一句沉重,似乎說到他心裡。
此刻天色越發暗沉,遠處似乎有雷聲滾來滾去。
“因為推行的過程中有問題,不設法解決,卻否認新法的本心,這與因噎廢食,又有何異?”
明遠話音一落,空中便隱隱有雷聲隆隆響起。
而司馬光似乎被明遠這一句“將軍”給將住了,呆在原地,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明遠一呆:不會這天氣現象也是“特效”吧。
不過看實際效果,似乎這一天氣現象確實幫到了明遠的忙,司馬光被他一個十幾歲小兒的話震動,愣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
明遠:BGM,永遠滴神。
良久,司馬光才緩過來,道:“可是王介甫此次推行新法,推得也太急太狠。祖宗成法,哪裡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縱使要改變,也應穩步而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