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終於“勇敢”嘗試了上麵撒了糖的“爊雪梨”,心情格外舒暢,也自斟了一杯“瑤光”,向明遠舉盞。
明遠唇角更加抑製不住地揚起——
如今他手上還捏著一項投資:白酒。
按照他在汴京七十二家正店品嘗各種美食美酒的經曆,明遠基本上可以得出結論:這個時空,蒸餾酒還未被發明。
雖然華夏大地處處都掌握著用糧食釀酒的方法,但是釀造出的多是酒精濃度不高低度酒。明遠品嘗了這麼多家正店,沒有品嘗到任何類似燒酒的飲料。
他甚至還特地打聽了“燒刀子”,這甚至都沒人聽說過。
這令明遠覺得對“酒精”的投入,大有可為。
要提取酒精,目前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製蒸餾酒。
蒸餾酒製法簡單,容易上手,唯一的問題是耗費糧食。
在這個遇上災年就會發生饑荒的年代,百姓需要官府救濟,一旦失去救濟就必須離開家園,甚至賣兒賣女。明遠不認為他有這資格,投資於一項需要耗費大量糧食,甚至有可能威脅到一國糧食安全的產業。
如果有紅薯土豆玉米之類的作物那還好說。
但是現在這些作物都還在新大陸蹲著。
因此明遠認為他的切入點應該有所變更,要從更小更精更有用的產品入手,同時將這項事業托付給更可靠的人。
現今他的打算,就是請人用蒸餾法少量製消毒酒精。
酒精的用處不少,而消毒酒精於醫療上的用途則更是一直沿用到後世,成為不可替代的消毒藥品。
尤其陝西路邊境戰事連綿不休,不少傷員得不到及時的傷口清理與消毒,明明是非致命的傷,最後卻不治身亡。明遠在陝西時,聽說了不少這樣的例子。
所以明遠決心先從醫療用的消毒酒精入手。
他處理此事的方法,並不是大手筆地花錢上手自己投資,而是給身處陝西的老師張載和師兄呂大臨去了一封信。
信中當然還是“套路”:明遠說他從汴京城中的舊書肆裡找到了一張古籍的殘片,似乎是醫書的一部分,又像是方士用來煉丹的秘籍。
這張殘片上詳細繪製了蒸餾冷凝的器械圖樣,並且說明,可以用過這器械獲取“酒之精華”,可以用於清潔外傷傷口,使其免於潰爛。
但是這古籍上也說明了,這“酒之精華”也可供人飲用,甚至能讓人上癮,但極其傷身,需要事先加以阻止。
明遠在描述完這“古籍”上的內容,並且附上古籍所繪圖樣之後,又闡述了一下自己對這“酒之精華”的憂慮:畢竟耗費糧食,若是奪人口糧,便有傷天和。
他認為此物能夠救死扶傷,對西軍眾將士有利,因此希望老師能夠酌情考慮,在橫渠書院的“井田試驗”中試製此物,但又要注意影響,控製產量。如果能夠低調生產,避免讓那些著眼於純利的商人發現,就更好了。
這封信寄出未久,張載和呂大臨那邊還沒有回音。但是明遠信任他的老師和同窗們,為了邊地將士的安危,會努力試製消毒酒精,但為了糧食安全,不會大張旗鼓,更加不會宣揚飲用高度烈酒,任人上癮。
等到將來有了酒精,西軍中傷員的痊愈概率應當就能大大提升。
明遠不由得想起了種建中——
師兄,有了這件醫療上的“利器”,你的袍澤們應當能少幾分後顧之憂。
明遠不由得揚起下巴,向窗外望去。
如今早已是九月裡,藍天顯得格外高遠,坐在樓上眺望遠方,令人覺得神清氣爽。
然而自從明遠將“有求必應”那裡得到的高爐煉鐵方子送給種建中之後,他已經足有半個月沒有見到種建中人了。
種師兄,此刻你在忙什麼呢?
*
一個月後。
種建中正在汴京城外,向東二十餘裡的一座小鎮旁。
這座名叫山陽鎮的鎮子靠近汴河,又有陸路大道通往徐州、密州等地,四通八達。各地貨物都能較快運達。
軍器監在這鎮子的附近征用了一座莊院,在莊院裡,按照明遠提供的“古籍”,建造起兩座煉焦的窯爐。
此刻種建中正立在距離靜待開窯的窯爐前,手中抱著一本厚厚的簿子。
那簿子上記的全是他自己觀察、總結和歸納出的各種現象和注意事項。畢竟明遠再三叮囑過,煉焦是一件頗為危險的事,稍有疏忽,便有喪命之憂。
此刻種建中掃了一眼他手上的簿子,大聲說:“鳥籠已經送至窯爐口了嗎?”
“送去了,籠裡三隻,隻隻活蹦亂跳的,您聽,唱得正歡!”
“唔!”
種建中稍許放心。
這也是明遠對他提及的——明遠說,燒製木炭時都會出些“炭氣”,人聞了便會生病。同理可得,燒製石炭也會生“炭氣”,而且會比木炭的炭氣還要更毒幾分。
上一回幾個工匠在準備開窯之前,竟忘了“炭氣”這回事。窯爐剛開了個縫兒便被熏倒了。
也就種建中反應快,愣是憋了一口氣,然後用濕布捂住口鼻,衝近窯爐,將幾個工匠連拖帶拽都弄了出來,放置在空氣流通的所在,不斷掐人中,最終都救回來了。
從此這裡立下規矩,無法確定安全,這窯爐就絕對不允許半個人靠近。
這時,工匠用鐵釺勾住堆在窯爐跟前的爐門,將爐門打開。
一陣熱浪鋪麵而來,似乎能將人的眉毛胡子瞬間燎焦。
但是工匠們都是藝高人膽大的家夥,僅憑兩根鐵鍁,就將盛在窯爐裡被燒成赤紅的石塊一枚又一枚扒拉出爐。
隨著石塊漸漸冷卻,它們很快就恢複了與進窯爐之前一樣,通身漆黑,毫不起眼的模樣。
但對石炭大多了交道的工匠們卻能看出不同——比之原先從山中采出的石炭,這些黑塊塊事實上已經輕了許多。
現在它們是,能夠用來煉鐵煉鋼的“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