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後的新法模糊了原先一等戶到五等戶的概念,任何人隻要能提供抵押品,或者邀人作保,都可以借到與抵押品差不多等值的青苗貸。
但是抵押品需要在官府登記,一旦發現重複抵押,是要重罰的。
萬一到期這青苗貸還不上了,由官府將抵押品沒收,公開發賣,用來償還借款方。
但若是借款方任意提高利息,或是自行扣押抵押品,官府也會出麵維護貸款人,比如判罰倒賠多收的利息,責令歸還抵押品之類。
這下連舊黨也沒法兒輕易攻擊“青苗法”了——以前他們總是說新法“與民爭利”,現在還怎麼爭?什麼利都讓渡給民間了,官府還爭什麼利?
眼看著民間熱熱鬨鬨地自行宣傳這“新青苗法”,再想起王安石父子對此的鼎力支持,呂惠卿心中鬱悶,無法排解,索性信步行去,不知不覺,來到界身巷口。
這裡人頭攢動,呂惠卿隻道是這裡慣例聚著等候進入界身巷各家商品交易所的人。
誰知,就在他麵前數十步的地方,密集的爆竹聲突然響起,將呂惠卿從沉思中驚醒。
他抬頭望去,見行人並非聚於界身巷入口處,而是在他麵前大約五十步左右的一處簇新鋪麵跟前。
數千響的爆竹聲震耳欲聾,綿延不絕,空氣中彌漫著煙氣和硝石味道,能看見紅色的紙屑在空中回旋翻騰。
在那爆竹聲和白色煙氣的襯托下,一枚黑底金字的牌匾被抬起,高高懸掛在一處鋪麵的門楣。
呂惠卿見那上麵寫著“汴京銀行”四個大字。
“原先明家的金銀鈔引鋪改名叫做‘汴京銀行’了?”
呂惠卿身邊,兩個商賈模樣的人在交頭接耳,剛好讓他聽見?
呂惠卿低頭琢磨:……銀行?
“那‘銀行’……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但聽著好像比原來那‘金銀鈔引鋪’要更加響亮!”
“那是……響亮得多了!”
那兩名商賈不知道呂惠卿在“旁聽”,自顧自聊天交換意見。
呂惠卿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為什麼單單挑了這個“銀”字。
畢竟在大宋,金銀不算法幣,法幣是銅錢。因此處理彙兌飛錢的鋪子都叫做“錢”莊。
偏偏這裡叫做“銀”行,不知為什麼不叫“金”行,又或者按照明遠所擅長的,叫做“鈔”行也可以啊!
少時,爆竹聲終於散去,一名掌櫃模樣的中年人,穿著周正齊整的衣袍,從那“汴京銀行”的鋪子內走出來,向四方團團一揖,拱著手道:“感謝諸位賞光今日我們鋪子的更名儀式。”
“雖說是更名,但本行所辦的業務沒多少變化。各位若是有金銀鈔引需要兌換的,儘可以到店一觀,所有的兌換時價都寫在店內的水牌上,各位儘可以與彆家比過,再決定與不遲!”
呂惠卿心想:看來這家對於自家生意很有信心,竟主動讓主顧貨比三家。
“楊掌櫃,聽官府說民間也能放青苗貸了,你們家放嗎?”
那楊掌櫃一聽,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似乎在感謝這位“路人”及時問出這樣的問題。他連連點頭道:“放,隻要是符合開封府規定的申請,我們都放,利錢就按官府規定的,一分一毫也不會多。”
周圍的議論聲立刻多了起來。呂惠卿敏感地意識到:在這界身巷附近,怕是有很多人都有借貸的需求。沈括在他當初上書時所預言的,青苗貸的規模能成倍增長——這個預言很有可能實現。
“對了,還要向各位提一句。若是各位手上有閒錢,也可以立契存在我們行裡,按存放的日子長久會給付利錢……”
聽見那楊管事如此解說,呂惠卿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問題,便叫來個閒漢,給了對方十個錢,讓他跑到對麵去喊一嗓子去。
呂惠卿剛剛交待完,忽然見到對麵大約十丈遠處,站著一個錦衣華服、眉眼俊俏的小郎君,仿佛窺破了呂惠卿的全部心思,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正是明遠。
呂惠卿心頭一驚,突然想要把那閒漢趕緊叫回來,誰知人已經跑開了。
這時候那閒漢已經跑到楊掌櫃對麵喊了一嗓子:“你們家這……‘銀行’,會不會卷了我們的錢,跑了,存在你們這兒的款子……兌不出來?”
楊掌櫃再次麵露喜色,不知是不是把呂惠卿遣去的閒漢當成是自己實現安排下的“托兒”。
隻聽楊掌櫃笑著回複:“不會,須知像我們這樣,接受各位將款子存進來的,都需要向金融司繳納一成的‘準備金’。”
“準備金?”
那閒漢什麼都不懂。
但呂惠卿身邊的兩名商賈卻相互看看,彼此點點頭,似是心中有數了。
楊掌櫃便繼續:“對!這‘準備金’又叫存款保險。與海商們常用的‘保險’是一個意思。萬一我們這銀行真的經營不善,無法兌付,隻要是有憑據的存款,官府都是包賠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