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插好香,轉身厲聲道:“人證確鑿,你還敢抵賴?昨晚我便聽我的丫鬟說,現在府裡四處
都是謠言,說你恨我拘著你抄佛經,恨我故意餓著你,說我是個惡婆婆!簡直敗壞我的名聲!”
“母親,我沒有!”
閔恩衍心中是怨的,但根本就沒往外吐露一個字。
他連忙解釋:“母親,我早起便去見你,天黑才回榮月堂,哪裡有功夫對下人說閒話?”
柳氏聳肩冷笑:“看看,看看!露出馬腳了,你話裡話外,不就是恨我拘著你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閔恩衍:“!”
他!哪!有!
柳氏麵色猙獰道:“賤蹄子倒是頗有心計,你雖沒主動傳流言,卻故意叫丫鬟看見你吃殘羹冷炙,變著法兒告訴下人們我苛待你。我原以為你是個單純人,才不計較你家道中落,門戶低微,沒想到你城府這般深,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哪有半點配得上我兒?娶你還真不如當初就娶……”
說到這兒,她便打住了。
但閔恩衍卻心裡清楚柳氏要說什麼,閔家娶簡玉紗還有內情,而且柳氏也決計不是不看重門第的人。
閔恩衍還浸在混沌茫然之中,柳氏已經給幾個婆子了使眼色。
四個婆子立馬擼起袖子,其中兩人鉗住閔恩衍,壓著他跪在兩尺見方的青磚上,另兩人站在左右,磨拳擦掌。
閔恩衍真的慌了,柳氏前幾日再狠,也不過是拿書砸他的頭,今日這像是要上刑!
他試圖掙脫粗使婆子們的手臂,但一個女人的身體,如何比得過兩個粗使婦人的力道,便是他真身上陣,隻怕也扭不動分毫。
柳氏似乎欣賞“簡玉紗”掙紮的樣子,她也不發號施令,直等“簡玉紗”掙紮的沒勁兒了,死魚一樣任人宰割,才居高臨下地瞧著“她”。
閔恩衍渾身酸軟,喘著粗氣,腦子裡劃過無數想法,他甚至想過,告訴柳氏真相,但是柳氏會信嗎?
他這時候才明白,原來“簡玉紗”在府裡根本就無依無靠,柳氏想要欺負死“她”,實在是太容易了。
前一世的三年,她究竟是怎麼度過的……
不等閔恩衍多想,柳氏已經換了臉色,站在他的正前方,睥睨著他,好似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他的腦袋一口咬掉。
寒氣從閔恩衍的骨頭裡滲出來,他驚恐地望著柳氏,瑟瑟發抖,連話也不會說了。
他也不知道什麼話才能製止柳氏。
柳氏吩咐兩個婆子道:“傻站著乾什麼?還不上!”
閔恩衍用儘力氣聲嘶力竭
:“堂堂承平伯府,怎可對誥命夫人上私刑!你難道不怕旁人看出斥責閔家嗎!”
柳氏得意地笑道:“你放心,保管不會在你身上留下丁點痕跡,也不會損傷你發絲分毫。”
閔恩衍驚愕地看著柳氏,手腳冰涼。
這等手段,堪比軍營對待俘虜,內宅之中,究竟藏著些什麼樣的汙垢晦暗。
站在一旁的兩個婆子,左右開弓,猛戳閔恩衍的人中、合穀二穴。
這兩個穴位,
常用來治急刺中風患者和驚厥小兒,疼痛醒神效果十分明顯,閔恩衍萬萬想不到,竟有一天會變成刑法落在他身上。
祠堂裡,傳出一陣淒厲的叫聲,院子裡的榕樹上,鳥群從繁茂的葉子裡驚走。
閔恩衍疼得渾身出冷汗,臉色蒼白沒有血色。
他流著淚討饒:“母親,我真的沒有造謠生事……我真的沒有啊……”
柳氏甚覺不足消恨,又吩咐婆子道:“脫掉他的鞋子。”
閔恩衍嚇得再次挺直身體,奮力地藏起自己的腳。
婆子抓住他的腳腕子,三兩下就除去他的鞋襪,在他腳背上找到太衝穴,用指關節狠狠地按下去。
閔恩衍當場昏厥。
婆子請示柳氏:“老夫人,夫人暈了。”
柳氏張開十指示意,道:“不是還有十宣穴未試嗎?不過我瞧掐十指,不足以讓‘她’蘇醒,拿針紮吧。”
兩個婆子架著閔恩衍跪在地上,另外兩個取出備好的針,往閔恩衍十指紮去。
十指連心,一根接一根銀針下去,閔恩衍硬生生疼醒。
又是一聲鬼哭狼嚎,閔恩衍麵無血色,額前冷汗粘著碎發,邋遢狼狽,用眼神哀求柳氏放過他。
柳氏憶起老伯爺曾經的寵妾,也是這般勾著丈夫沒了魂兒,憎惡道:“最見不得你這般楚楚可憐的賤樣,狐媚子投胎!”
眼看又要挨針,閔恩衍真的怕了,他絕望地哭喊著:“娘,我是恩衍,我是恩衍啊!我是您親生兒子啊!”
柳氏皺了眉頭,“簡玉紗”莫不是瘋了?
閔恩衍以為有救,情急之下說了件隱秘事兒:“娘,您可還記得,兒子七歲的時候不小心闖入您的房間,那時候您正在換衣裳……”
柳氏暴跳如雷,扯著嗓子嘶吼:“你們成親不過短短幾日,恩衍竟連這種事都告訴你了?!”
她眼神陰鷙,表情扭曲,咬牙切齒吩咐婆子:“給我紮紮紮紮紮紮!”
閔恩衍沒想到適得其反,雙眼一黑,又暈了。
蒼天啊。
為什麼做個女人,便活得生不如死了。
閔恩衍神誌不清的時候,不由自主想起了簡玉紗說過的話——臭罵柳氏一頓,打柳氏兩個耳光。
他居然真的想這麼做了。
簡玉紗遠在營衛,打了個噴嚏。
因為要操練,她在營賬裡換上一套便利的藍色短打,正往教練場上去。
閔恩衍的狐朋
狗友之一陸寧通,也穿著一身短打,過來拍打簡玉紗的肩膀,歎道:“完犢子了,一會兒又要挨秦隊長的打。”
簡玉紗拿開陸寧通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淡然道:“是麼。”
那她可太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