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潔,寶珊和陸喻舟走在柳暗花遮的巷子裡,偶爾犬吠聲傳來,在寂靜的夜中極為突兀。
寶珊不自覺地靠近男人幾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心裡裝著事情。
倏然,前邊的人停下腳步,寶珊徑自撞了上去,“唔。”
她捂住臉退到一旁,“奴婢不是故意的。”
陸喻舟轉身,問道:“你怕狗?”
“嗯。”
“那你還養一隻狗崽子?”
寶珊垂下手,有些好笑道:“它走丟了,我隻是撿回府養幾日。”
月色柔和,籠罩在姑娘周身,她仰麵淺笑,美得叫人移不開眼。陸喻舟隻覺嗓子乾澀,他嗬了一口氣,撫平胸膛的燥熱,幸好有深夜做幕,掩飾的乾乾淨淨。
寶珊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左右瞧了眼,問道:“咱們進府吧。”
“你很著急回去?”男人沉了臉色,頭一次帶她出來,她就這麼回報他?
寶珊哪知男人的煩悶,指了指大門口,“都到了,為何不進去?”
晾了小黃狗一天,她擔心李媽媽不給小黃狗喂食。
正當她準備尋個理由先進府時,巷子另一頭跑來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瞧見二人,立馬迎上來,“兩位可有瞧見一位錦衣華袍的小郎君從這裡經過?”
寶珊搖頭,“未見到。”
小廝道了一聲謝,大步跑出巷子。
看他衣著,陸喻舟微微眯眸,久久不曾收回視線。
大將軍府的著裝......
趁他沉思的功夫,寶珊繞過去,撚手撚腳地推開後院的門,院子裡燈火闌珊,她提著裙擺跑進梅織苑,被李媽媽攔在門外。
李媽媽掐腰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世子爺呢?”
“後麵。”寶珊輕輕推開她,“媽媽給小狗子喂食了嗎?”
“我又不是你的嬤嬤,乾嘛聽你使喚?”李媽媽沒好氣地哼道。
寶珊跑進臥房,見小黃狗趴在陸喻舟的床上打盹......寶珊頭皮發麻,扭頭看去,幸好陸喻舟沒有進來,要不非把小黃狗連同她一起丟進井裡。
“你這小賴皮。”寶珊提溜起它的後頸,作勢凶了幾句。
小黃狗睡得熟,壓根沒有醒來的跡象,看樣子是吃飽喝足了。
放下小黃狗,寶珊走出房門抱住李媽媽的手臂,“多謝了。”
李媽媽用食指點了一下她的腦門,“也就世子縱容你,換成其他主子,彆說養狗,就是養貓都不行。”
因為緗國公一見到貓兒狗兒就打噴嚏,為了不讓他生氣,各院都沒有開過先河。
聽李媽媽說完,寶珊有點感激陸喻舟,等男人走進屋子,立馬為他脫去外衫,大有討好的意思。
陸喻舟淡淡眨眸,不懂她為何這樣,“彆裝了,屋裡沒彆人。”
不識好人心,寶珊心裡腹誹,踮起腳繼續為他更衣,男人身量很高,還故意不配合,寶珊很費力地褰去他的錦衣,眼含嗔怨地睨了一眼。
那抹不自覺流露的韻味,千嬌百媚,換作彆人,可能早就腿軟了。
陸喻舟情緒難辨,慢條斯理地解開褻衣的係帶,露出精壯的上半身,腹肌輪廓明顯,一看就非文弱書生。
乍一看,寶珊猛地轉過身,手裡團著那件錦衣,“奴婢先出去了。”
身後的男人勾住她的裙帶,稍一用力,將人拽向自己。
寶珊被迫後退,後背貼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整個人如煮熟的蝦子,“奴婢...不方便。”
陸喻舟攬住她的纖腰,指腹細細摩挲,側頭問道:“若是方便,就心甘情願嗎?”
心甘情願?
寶珊有點想笑,嘴角牽起若有似無的弧度,“奴婢沒得選。”
男人眼含嘲諷,鬆開她,“出去。”
又生氣了......
感受到他鬆開了自己的裙帶,寶珊走了出去,沒有顧及身後的男人會不會生氣。
陸喻舟抿抿唇,扯過椸架上的襴衫,兀自換上。
臥房內,小黃狗不見了影蹤,寶珊走出去,小聲喚著臨時給它起的名字,可梅織苑裡根本沒有回應。
守在門口的李媽媽提醒道:“院子東南角有個小洞,它不會從哪裡溜出去了吧。”
寶珊心中擔憂,不怕它溜出去,怕它冒犯了國公夫妻,無奈之下,她提著燈籠在後巷裡尋找著。
風吹柳條發出簌簌聲,寶珊抬高燈籠望去,見隔壁府宅的後院新種了一排杏樹。
她常年居於後院,殊不知這座空置已久的府宅被人買下了,可杏樹寓意紅杏出牆,誰會在後院種這個品種?
寶珊有些疑惑,忽然聽見一聲“汪”,轉眸看向這戶人家的後門,發現小黃狗蹲在石階上。她舒口氣,走過去抱起它,“你怎麼這麼不老實,害我大半夜出來找你。”
小黃狗舔舔她的手背,繼續汪汪叫。
難道,它是從這戶人家走丟的?
寶珊揣著忐忑心情,叩動了門環。
門被拉開,一個年紀尚小的門童探出頭,剛要問她的來意,忽然發現她懷裡抱著的小黃狗,嘿嘿兩聲,“這不是我家郎君的小狗子嘛!”
二話不說,他從寶珊懷裡抱過小黃狗,卻被小黃狗假咬了一口,門童不得不鬆開它。小黃狗跌在地上,搖著尾巴咬住寶珊的衣裾,將她往府裡拽。
寶珊:“......”
大可不必這麼熱情。
她彎腰揉揉小黃狗的狗頭,“你找到主人了,我也該回去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寶珊抬起頭,通過手中的燈籠,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來人一襲楓葉色立領勁衣,銀冠束發,卻不似其他男子那般將頭發全部綰進發冠裡,也不似隱士高人半綰墨發,其餘披在肩後,而是以銀冠豎起長長的馬尾,看起來肆意張揚。
但不得不說,男子長了一張美如冠玉的臉,配上八尺身量,十六七歲的年紀,赫然一位鮮衣怒馬的小郎君。
男子眼尾上挑,流露幾分邪痞,當看清寶珊的長相時,挑眉問道:“哪個盤絲洞的?”
被他的話問得一愣,寶珊站起身,“小女子是隔壁緗國公府的侍女,小郎君有禮了。”
男子抱起小黃狗,“你撿到的?”
“嗯。”
“小竹,賞。”
名叫小竹的門童遞給寶珊一個銀錠子,“多謝姑娘,這是十兩紋銀。”
寶珊美目一瞠,一隻小黃狗值十兩銀子?
十兩,夠她攢一年的了。
寶珊不是沒動心,但天上哪會掉餡餅,“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男子微微仰著下巴,看上去很高傲,“小竹,加。”
小竹又掏出一錠銀子,“二十兩,姑娘收下吧。”
“......”
寶珊從未見過這麼財大氣粗的小郎君,不禁有些好奇他的家世,“敢問郎君是自立門戶,還是在這裡小住?”
“暫居。”男子不願多言,衝寶珊點點頭,抱著小黃狗離開了。
小竹笑嘻嘻道:“姑娘勿怪。”
既然人家不願意透露身份,寶珊自然不會一勁兒的追問,“那我先回府了。”
“姑娘快拿著。”
“不用......”
小竹直接塞進她懷裡,“不必客氣,我家郎君彆的沒有,銀子一抓一大把。”
“......”
就這樣,寶珊莫名其妙地“攢”夠了贖身的銀子。
大門閉合後,她僵在原地,手提燈籠,緩了好半天才緩過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