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五章、鑫農墾舞廳(2 / 2)

振華,雖然我沒見過你媽媽,但是像你這種情況我不是第一次見,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或聽說過有大團圓的結局,父或母把孩子留下的,基本不是因為情感,而是因為社會和現實的壓力。

老虎把雲豹和一隻兔子關在一個籠子裡,警告雲豹不能吃兔子,雲豹畏懼老虎,看似可以和兔子和平共處,也許在外人看來,還有點相親相愛,但是日子好不好過,隻有兔子自己才知道。”

南易說著指了指岩振華,“而你,就是那隻兔子。你來了,也見到了你媽媽,她沒認你,說明她主觀上不想,或者客觀條件上不允許她認你。你的出現對你媽媽而言是一種困擾,你或許還是她拚命想忘記、不想提起的噩夢。”

南易拿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放到桌上離岩振華最近的位置,“裡麵有兩千塊錢,還有我的通信地址,這筆錢足夠你用到高中畢業,如果到時候你考上大學,給我來封信,現在大學的補貼不太夠用,我會按月給你寄生活費。”

“叔叔,我不要。”岩振華搖搖頭,“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拿著吧,不是白給你的,等你大學畢業幫我工作,這錢就當是我預支給你的工資。”南易拿起信封,直接塞進岩振華的手心裡,“回去讀書,彆想著出去打工,對你來說,沒有比讀書更好的出路。”

岩振華盯著手裡的信封看了好大一會,心裡好一陣糾結,才把信封給收起來。

“叔叔,謝謝你。”

南易擺擺手,“彆謝,繼續吃,這頓就當是我們的告彆宴,今天你去做你想做的,我去忙我要忙的。”

吃過早點,南易在酒店看了一會報紙,出門和吳仁品介紹的城市規劃的關係見了一麵,見到了奉天未來十年的規劃圖,也見到了地鐵規劃圖。

奉天這裡的地鐵規劃曆史就早了,三十年代就開始規劃建地鐵,解放後,幾次開工、停工,斜井挖了埋,埋了挖,前年又再次籌建,目前還沒獲得上頭批準。

南易依稀記得奉天會有地鐵,隻是具體哪一年建成他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下個世紀的事情,那這次大概率又會無疾而終。

下午,南易又去了一次彩電塔,這次,他帶著望遠鏡、奉天地圖,還帶著問題,舉著望遠鏡四處張望,瞅完一個地方就在地圖相對應的位置寫下一個編號,然後拿出便簽紙寫寫畫畫並標上對應的編號。

從彩電塔下來,南易去了中街的鑫農墾舞廳。

奉天這裡的舞廳不少,高中低檔都有,或許是因為地段不錯,鑫農墾這家不上不下的舞廳生意還不錯。

在門口站了一會,南易就看到有好幾個人進去,舞廳的下午場生意通常都不會太好,隻能算是給晚場預熱。在下午場出沒的客人,一般都是年齡偏大的已婚人士,說下午場的舞廳是婚外情的溫床也不為過。

上輩子,十九還是二十歲的時候,南易被人忽悠著去混下午場,每當到關燈舞環節,舞池裡總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年輕不懂事的南易被一個三十五六的婦女帶著跳交際、國標,沒少被對方吃豆腐,那隻已經不再年輕的白嫩之手,讓他做了好幾天噩夢。

在二十啷當的南易眼裡,三十五六已經是老女人了,那時候,他的審美還停留在年齡相仿的同齡人或者略小一點的鄰家小妹,心中還有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哪受得了直接“被”毛手毛腳的陣仗。

停止憶往昔,買了五塊張的門票,進入舞廳,南易壓抑住胸內想彌補當初年少無知,錯把少女當寶的衝動,站在舞廳的入口處掃了一眼,直接走向年輕女孩紮堆的一隅。

如今,國內的經濟條件明顯有了改善,生活節奏也有了加快的趨勢,生活的方式也愈加自由;正當年的六五後、七零後,沒有五零至六五前這一批,勉強還能列入青年之列的人們經曆豐富。

五零至六五前這一批,明顯生活的態度更“認真”一點,不管工作還是玩,總想著玩出一點名堂,手風琴、口琴、吉他、各種舞蹈早十年前,想要接觸到,都有一定的門檻,且不是上手就能玩,需要一段較為枯燥的學習過程。

正當年的六五後、七零後則不然,在少年時期、兒童時期就被打開了雙眼,外麵的新鮮事物席卷而來,他們迫切的希望接觸新鮮事物,而且最好可以輕易上手。

改開十幾年,各種事物都被注入了太多的商業元素,因為還是新鮮的、潮流的、賣方市場,一些娛樂性的場所收費往往比較昂貴;時髦青年若是不做點生意,不偷雞摸狗,一個月的收入非常有限,吃喝抽一除,剩下的那點工資,也就夠上一趟迪廳,或許還能勉強點一罐三十塊錢的可樂。

想玩,兜裡又沒幾個大子,難得來一趟,總不能隻是過來“學習”,必須頃刻能上手玩,於是消費不低的舞廳呈現落伍之態,年輕人更願意去手腳能動就可以搖,還能趁機瞎摸的迪廳,讓自己的錢花得更值。

舞廳原來一晚上可以掙幾千,現在一個星期都未必能掙上這個數,撿過錢的人讓他們變成揀錢,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舞廳老板要麼關張乾其他營生,要麼進行創新,把流水再做起來。

有的掛上羊頭賣羊肉,有的掛上羊頭賣狗肉,比如說舞女,有的場子隻是單純的陪舞,客人買舞票,舞女會陪著跳幾個曲子,跳舞的時候,要是人長得一副衰樣,手又不老實,免不了要吃幾個大耳刮子;

有的場子服務內容比較多,大舞池裡陪舞可以,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還會有一扇門,打開那扇門,可以通往一個粉紅色的世界,走進那裡就能擁有粉紅色的回憶。

南易眼前的這些年輕女孩就是舞女,聽大剛提過,鑫農墾這裡的服務比較單一,就是簡單的跳舞沒有其他,若是想發生點浪漫故事,得看客人自己的魅力,長相與金錢總得有一樣。

目光掃了掃,南易沒選出來哪個更適合陪他跳舞,於是,他欺身上前,湊到女孩邊上聞香,煙抽的凶,身上的衣服裡總會包裹著一股煙草味,從淡到濃,可以把一個人每天大致的吸煙量給估計出來。

抽煙喝酒當舞女,不代表就是壞女人,但往往這樣的女人身邊總有幾個世俗眼光中的混混圍繞著,大罪不犯,小架不斷,江湖上的消息比較靈通,南易過來就是為了打探消息,他需要這樣的一個舞女。

在好幾聲“乾哈啊”的埋怨與嫌棄當中,南易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老妹兒,陪哥去跳幾曲。”

被南易挑中的女孩瞄了他一眼,“老板,我們這裡十塊錢一曲。”

“不差錢。”南易嘴裡說著,心裡尋思:“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第一次來這裡。”

女孩從位子上站起,很自然的拉住南易的手,正值音樂切換,兩人攜手走進舞池,噔噔噔的前奏響起,南易聽出音樂是《問情》,這一曲是探戈,不方便說話。

規規矩矩的跳完一曲探戈,音樂變成《月朦朧鳥朦朧》,這是一首慢三的曲子,有一個慢字,一切動作都很緩慢,非常適合邊跳邊聊天。

南易:“老妹兒,叫什麼名字?”

“駝龍。”

“駝龍?”

南易聽著覺著有點耳熟。

駝龍看了一眼南易,說道:“沒聽過?”

“聽過,忘記在哪裡聽到的了。”

“早些年一個很有名氣的女綹子。”駝龍隻是簡單的說了下,並沒有說太多。

“喔。”

彆人知道,他不知道,讓好為人師又愛裝逼的南易心裡有點癢癢,可他沒法追問,一個長得還算漂亮的女人叫一個女綹子的匪號,鬼知道裡麵有多少故事,想著還是等回去翻翻書,查查資料,一定要搞清楚這個駝龍是何方神聖。

“駝龍,昨晚的槍聲怎麼回事,我在酒店都聽見了。”

駝龍:“你外地剛來的吧?”

“啊,剛來的。”

“那就難怪了,前兩年奉天冒出來一個叫劉向東的,原來是開副食品店的,生意做得還行,不知道怎麼地,就出來混了,下手可狠了,這兩年被他廢了不少人。”

駝龍搭著南易的臂膀的手比劃了一個手槍的樣子,“劉向東手裡有家夥,昨晚乾了另外個叫孫大拿的狠人。”

“孫大拿?真名還假名啊?”

駝龍:“假名,真名好像叫什麼鵬。”

“喔,劉向東能叫劉大拿不?”

“太能了,除了太原北街,現在奉天就數他說話好使。”

駝龍的說法略顯誇張,可也能說明劉向東在奉天已經非常知名。

“這麼牛啊,跟我說說這個劉大拿的光輝戰績。”

駝龍聽南易這麼一說,立馬就開始講故事,東北人骨子裡自帶幽默天賦,不少人天性天生就被解放,駝龍說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愣是講了八支曲子,中間還到水吧要了兩杯喝的潤潤嗓子。

不消說,單肯定是南易買,錢沒少花,故事也沒少聽,駝龍買一贈一,還給南易講了個月初發生在機關大院的17歲少女被奸殺的案子,講的那叫一個跌宕起伏,唬的南易一愣一愣的。

離開鑫農墾之後,看離五點還有一點時間,南易跑了一趟大南門的滿鐵奉天公所舊址,也就是奉天圖書館所在,在書架間翻找了一陣,從一本舊書裡找到駝龍的記錄。

駝龍,真名張淑貞,自幼家境貧寒,母親早亡,她同父親相依為命,過著極其艱苦的生活。生逢亂世,加以年幼無知,不幸被壞人拐騙至春城賣入妓院,花名翠喜兒,時年16歲。

張淑貞終經不起老鴇子的折磨,隻得隨遇求生,遇到王福棠,自稱“仁義軍”、報號“大龍”的綹子大當家,二人情投意合。

1919年,土匪“大龍”綹子的人要從金玉堂妓館裡贖她,老鴇子小金寶死活不肯,因為張淑貞是她的搖錢樹,於是大龍決定綁票。

一天,小金寶領著她的獨生兒子去逛廟會,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大龍的人就在小金寶兒子的頭上抹上了蒙汗藥,把孩子給綁走了。後來,花舍子給送信,小金寶心疼兒子,隻好舍出張淑貞。

張淑貞在妓院被土匪大龍贖出來,一塊上山成為壓寨夫人,她習槍練馬,敢愛敢恨敢作敢當,報號駝龍,成了大龍綹子裡出名的女匪,帶著2000餘人經常活動於濱江道,縱匪劫掠,燒殺奸淫,殘害百姓,成為當地的公害……

如果剛才的舞女真名不叫張淑貞,卻得了駝龍這個匪號,說明這女人也是故事多多,不是一個簡單人。從來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喊錯的外號,一個外號誕生,都會有典故和出處,不會空穴來風。

滿足了自己的求知欲,南易趕去吳仁品家吃飯。

次日,南易帶著吳小偉登上前往綏芬河的列車,兩地之間並沒有直達車,在奉天上車的時候還好,吳仁品幫著搞了一個軟臥。

到了冰城,南易既沒有找易鴻軒他爹易浩瀚幫忙,也沒有找留學業務建立的關係宋永,隻是在火車站找黃牛,可是找來找去也沒能買到最近三天去綏芬河的臥鋪票,彆說軟臥,硬臥都沒有一張,這條線的倒爺太多,沒轍,他隻能選擇坐硬座。

與k3列車很相似,南易一行乘坐的車廂裡也是堆滿了各種貨物,行李架上、座位下麵、走道的空隙裡,都塞著一個個蛇皮袋、編織袋,兩人座的位子座三個或四個人,三人座的位子擠著五個甚至更多人。

七八月份交替的季節,天氣非常悶熱,車子還沒開動,外麵的風一絲都進不了車廂,頭頂上小電風扇嘎吱嘎吱的轉著,送出來的風寥寥,隻能給人一種心理安慰。

車廂裡,有的男乘客脫掉上衣,光著膀子,有的把袖子撩起,胸前的扣子全部解開,把衣擺當成蒲扇呼哧呼哧的往肚子上扇風;女乘客文雅一點,要麼拿著手絹,要麼拿著毛巾,不時的擦著額頭、臉上的汗,膽子大一點的還會伸進領口或從衣擺下麵伸進衣服裡麵抹上幾把。

有的情侶比較黏糊,男的摟著女的腰,頭貼在一起竊竊私語。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裡,車廂裡還支開了兩張麻將桌,兩女兩男沉浸在自己的牌海裡,穿著背心式薄衫的女牌手後麵還有一個男的趴在靠背上旁觀,看一會麻將,又偷瞄一眼領口,不亦樂乎,極度猥瑣。

南易坐在靠窗的位子,左手拿著一本書看著,右手拿著另一本書扇著風,嘴裡有點乾,可他卻不敢喝水,車廂裡還在上人,看情形,要不了多久車廂就會塞滿人。

以南易坐過一趟春運火車的經驗,等車子一開動,廁所的門一打開,立即就會被人給占了,到時候解決生理問題將會麵臨非常巨大的考驗。

南易已經暗自決定,車廂裡的乘客沒減少之前,他就不吃不喝,目光離開書頁,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兩瓶罐頭,心裡評估著兩個瓶子能用幾次。

“汪汪汪。”

南易腳邊忽然出現一條京巴,湊在南易的鞋上聞了聞,接著屁股對準鞋子,抬起一條後肢。

“把你的狗看好。”南易微微抬臀,轉過頭,看著狗主人說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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