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索忙完上午的采訪任務後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
頭次是梁橋親自到公寓找她,她總不能太把自己當棵蔥,第二次見麵還要人家主動倒貼。
這次梁律師的語氣態度和善許多,至少沒再把她當作罪犯審問,隻是就事論事:“小區沒監控,沒法證明曹榮跟蹤威脅你,即使證明了你的說辭,對案件本身也沒什麼影響,梅秀菊的口供更重要,你對她說的那句,‘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被旁人聽到了,這是你慫恿她的佐證。”
“我慫恿的是讓她被家暴了彆慫,報警上婦聯,彆就知道悶聲挨揍!”施索強調。
梁橋說:“我知道,可聽了半耳朵的人會有自己的浮想聯翩,總之你做好準備吧。”
聊得也夠久,施索拎包起身,不再耽誤對方掙錢。梁橋難得關心一句:“景園小區那邊是不是不能住了?”
“嗯,房子塌了,這幾天一直有追蹤報道。”施索說。
“你搬家了曹榮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還沒這麼神通廣大。”
“可惜了。”梁橋低聲說。
施索不解:“什麼可惜了?”
“沒什麼。”梁橋敷衍。
施索今天自己開車上班,但路上車子連續熄火,從律所離開,她趁機去了趟車行,車行小哥診斷出一堆毛病,加一起就像絕症。
施索據理力爭:“它才四歲!”
車行小哥愣了下,然後堅持自己的診斷,施索決定聽天由命。
從車行出來,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打聽一間靈驗的寺廟,阿彌陀佛!
回廣電園區的途中,施索給舍寒發了一條微信,問他到沒到電視台,訪談開始了嗎。
舍寒沒回複,估計正在忙,也不知道舍嚴現在在做什麼,她今天要不要繼續做橋梁?
新南街上有一片老舊居民樓,灰牆邊堆著各種雜物,硬井蓋上散落著果殼,下水道四周一片水窪,水窪泛著油,臭氣熏天,小孩踩在上麵追逐打鬨。
附近有一個服裝批發市場,人流量極大,居民樓底樓被私自改成各種餐館和小吃攤,生意熱火朝天。
曹榮的家就在這裡,舍嚴不緊不慢地在四周走了一圈。
昨天和康友寶去做體檢的時候,他順便去了一趟住院部,見到了梅秀菊和她小女兒。
小孩子還沒出院,估計之前上電視籌到的善款還能維持一陣,曹榮一直沒出現,他今天才來這裡看看。曹榮家不難找,新聞視頻中出現過街道畫麵。
午飯時間,舍嚴走進一家飯店,門麵極小,一共隻有四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汙跡斑斑。
但客人多,需要拚桌,舍嚴點了一份雪菜肉絲麵,在唯一的空位上落座,同桌的三個女人濃妝豔抹,見到他時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下,舉止變得斯文。
飯店並沒有廚房,食物上得很慢,顧客接連催促,老板抽著煙:“快了快了!”打電話給樓上,“燒好了幾個?先送下來!”廚房就是樓上居民家。
等雪菜肉絲麵送到,舍嚴問:“生意這麼好,怎麼不多請幾個人幫忙?”
老板說:“嗐,就賺個幾毛錢,哪請得起人。”
“我記得之前在這裡幫忙的一個大姐,前不久還上過電視,現在怎麼沒見她?”舍嚴問。
“你說梅秀菊?”《九點新聞》是黎州當地的王牌新聞節目,梅秀菊上電視後來這裡打聽八卦的鄰居不少,老板並不覺得客人問起有什麼奇怪,他道,“孩子生病了她哪還有空。”
梅秀菊並不完全是一毛不掙的家庭主婦,這一片的小飯店都是私自改建的,沒法設置廚房設備,樓上居民家中的廚房得已被利用起來。
梅秀菊就住樓上,平常午晚兩個時段會幫這家老板炒菜,賺取生活費貼補家用,孩子生病後她仍在做這份工。
“之前不是還在做?”舍嚴問。
“不做了,就前幾天吧……”老板一邊幫客人從冰櫃裡拿雪碧,一邊聊,“就上個禮拜,她說不做了,要專心陪孩子,之前剛在那個什麼眾籌網籌到十幾萬的時候,她還成天愁眉苦臉,問我有沒有工作能介紹給她,現在反倒自己說不乾了,我看她——”老板小聲說酸話,“估計醫藥費賺夠了,用不著再賺這小錢了,上電視真是管用。”
舍嚴斂目沉思。
回到公寓的時候,施索還沒下班,舍嚴先回自己房間洗了個澡。
陽台正對籃球場,夕陽中少年們追逐跳躍,嬉鬨聲飄蕩在上空。舍嚴洗完澡,靠著窗台擦了會頭發,頭發乾得很快,他放回毛巾走下樓。
“魚還能吃嗎?”是於娜的聲音。
“你想吃魚?那我們今晚吃魚好了。”是大華。
“那吃酸菜魚?叫上舍嚴一起吧。”於娜說。
舍嚴走了過來,於娜正站在冰箱旁,叫他:“哎,你昨天買的魚還能吃嗎?”
舍嚴走近,拿走於娜手裡的盤子,看了一會後,他把切好片的黑魚倒進了垃圾箱。
於娜惋惜:“我就說這些東西不能隔夜,真浪費。”
舍嚴又把豬心從冰箱裡拿出來,大華也覺得浪費:“舍嚴你昨天讓於娜做了多好。”
於娜說:“寧可倒掉也不讓碰。”
樓梯口一陣腳步聲,人未至聲先到:“他倒什麼了?”轉個彎現身,是施索。
舍嚴望向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幾分鐘前,剛上樓放包!餓死我了,有什麼吃的?”施索靠近中島台,低頭正好看見垃圾筐裡的黑魚和豬心,“啊,你把這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