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巨變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大概是五個彈指的功夫,金鱗衛如同潮水般湧進房間,將那使幻術的小販狠狠摜到地上。
蕭徇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林琛雪的心猛地一縮,立馬撲過去將蕭徇扶住。
不斷有血從蕭徇腹部湧出,林琛雪緊緊扶著她,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滿屋都是斑斑血跡,場麵恐怖。
秦宴澈仰著頭,哇哇大哭。
蕭徇拚命咳嗽,勉強抬起頭,厲聲喝道:“天子聖體,豈能損傷,宣太醫來!”
她本就體弱,說這句話更是幾乎要耗儘所有的力氣,又是一陣猛烈咳嗽。
林琛雪心跳如雷,“嘩啦——”一聲撕掉自己的衣服,使勁將蕭徇的傷口纏住。
胡子花白的太醫很快就趕到,慌亂的往皇帝的方向走。
客堂變得分外嘈雜,皇帝遇刺,這件事非同小可。
皇帝大怒:“給朕看什麼?”
他走過來,扶住蕭徇的另一隻手臂:“太醫過來給蕭卿看看。”
太醫唯唯諾諾,蹣跚的走到蕭徇身邊。
匕首捅進了蕭徇的腹中,鮮血流了滿地。
蕭徇臉色慘白,已經昏闕,大家又手忙腳亂得將蕭徇抬起來,往隔壁臥室趕。
皇後蕭棠拉著皇帝,勸道:“皇上,紀斐已經來了,讓她隨著進屋給蕭徇看,您先讓太醫看看罷。”
紀斐是宮中女醫官,這次祈福也陪侍在旁。
皇後話音未落,紀斐走進客堂,衝著皇帝道萬福。
皇帝揮手:“快去!快去!”
他焦頭爛額的朝著紀斐的背影喊:“要救活她!”
宮女們將蕭徇抬到臥室,場麵一時間混亂無比,端水的端水,送藥的送藥。
林琛雪立在床邊,緊張地看著紀斐把蕭徇的脈象。
紀斐又給蕭徇檢查了傷口,忍不住罵了一句:“該死。”
林琛雪急忙問道:“她怎麼樣了?”
紀斐神色複雜的看著林琛雪,不知該不該說。
她知道蕭徇對自己向來狠絕,但沒想到這次,她居然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蕭徇本來就體弱,那天寒蠱更是在日複一日透支她的身體,如今又硬生生挨了一刀!
這可是在鬼門關試探啊!
幸而因為那表演幻術的小販是蕭徇自己人,並未傷到要害,否則就算是神醫扁鵲在此,隻怕也無力回天了。
紀斐沒好氣的說道:“娘子並無生命危險,隻是她體寒,如今是冷的厲害。”
蕭徇隨皇帝來這靈業寺,立春和孟秋都沒有跟在身邊。
如今她身邊唯一算得上是親信的人,就是林琛雪了。
故紀斐有什麼事,也隻能跟林琛雪說。
林琛雪:“我知道了。”
林琛雪快步走出臥房,讓廟中和尚拿來幾個湯婆子,全部灌滿熱水。
窗外烈日炎炎,蕭徇仍然處在昏迷當中,嘴唇已經被凍的烏青,全身無意識的發抖。
林琛雪的心莫名一緊,將湯婆子放在被窩裡。
林琛雪遲疑了一下,幫蕭徇將鞋襪脫去,女人的腳白皙柔嫩,卻如同冰塊般寒冷,林琛雪將湯婆子捂在她腳邊,雙手握住女人的腳揉搓。
小沙彌進來添置了炭火,原本還算涼快的客堂,刹那間變成了火焰山。
汗水順著林琛雪的臉頰滑落,林琛雪拿著佛經拚命扇風,覺得整個人都要著火了。
蕭徇側過身,全身蜷縮成一團,墨黑的發略顯淩亂。
她閉著眼,鴉羽般的長睫垂下,像是萎靡的小獸,平日裡疏離的麵容,露出一絲柔軟。
那白皙的頸脖暴露在空氣中,仿佛一捏就能捏斷似的。
林琛雪看著床上的女人,微微皺眉。
這個人真的是蕭徇嗎。
這就是傳說中虎背熊腰,精力旺盛,看到男人就往人身上貼的蕭徇?
屋內點了炭火,又燒了湯婆子,可這依然沒能提高蕭徇身體的溫度。
林琛雪又握著蕭徇的手搓了會,直感覺到她的體溫有垂直下降的趨勢。
林琛雪跳到床上,把自己當成一個巨大的熱源。
蕭徇需要熱源,感受到溫暖就往林琛雪的身上鑽,無意識扯開了林琛雪的衣服。
林琛雪全身一僵,下意識看了蕭徇一眼。
蕭徇完全失去了意識,緊閉雙眼,冰涼的臉頰貼在林琛雪的胸口,一動也不動,顯得有些乖。
林琛雪全身都是汗,中衣濕淋淋的,將蕭徇的衣服也打臟了。
林琛雪的臉泛起薄紅,雙眸像是蒙上了水霧,眉宇顯得明豔又漂亮,端端的一個女孩。
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
林琛雪任由蕭徇在她身上拱,又怕碰到她的傷口,全身僵硬的不敢動彈。
林琛雪忍不住想起話本中,那些曖昧情節。
這就是相擁的感覺嗎。
似乎隻有夫妻才能如此。
而此時此刻,她上身不著寸縷,顯得更親密了。
林琛雪又想起上次在宮中,皇帝抱著自己的時候,壓的她難受。
蕭徇的身體很柔軟,抱在懷中很舒服。
……
林琛雪不知自己被蕭徇抱了多久,大概是三四個時辰之後,蕭徇的體溫逐漸穩定下來,林琛雪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上衣已經被剝完,林琛雪耳根漲得通紅,將外袍重新穿上。
因為房間的溫度太高,她出了許多汗,隻能去靈業寺的淨室中清理,才換上外袍走了出來。
林琛雪出來,看見紀斐進屋去檢查蕭徇的情況,有些不放心,便站在門口看著。
昏暗的光纖中,蕭徇側身而臥,臉色蒼白。
林琛雪回想起不久前的危險場景,不由得怒火中燒,在心裡大罵。
蕭徇竟
然對皇上如此忠心?
她自己都已經事病入膏肓之人,去幫彆人擋什麼刀!真是愚蠢至極!
林琛雪正想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一聲:“薛兄!”
熟悉的聲音刺了下林琛雪的耳朵。
林琛雪驀然回頭,看見雲子推笑著站在身後:“你照顧娘子,也照顧了一夜,如今紀大夫來換你的班,你來飲茶如何?”
原來這次祭祀,朝中許多權貴都有參加。
因為突然遭遇了刺客,皇帝大發雷霆,提前回了宮,命大臣們住在靈業寺的僧房,為護駕有功的蕭娘子祈福。
林琛雪已經陪蕭徇,在房中待了一整夜。
林琛雪聽雲子推如此說,便移步到旁邊的小茶室裡休息。
林琛雪心事重重的坐下。
茶室中燒的茶,是宮中禦賜的清鳳髓。
林琛雪跟在蕭徇身邊,對這款茶是極其熟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的她臉都扭曲成一團。
雲子推在她身邊坐下,笑著問道:“看你這表情,清鳳髓有這麼苦?”
林琛雪放下茶盞:“這清鳳髓難道不苦麼。
也不知道蕭徇,怎麼會喜歡吃如此難喝的茶。
雲子推看著林琛雪,忽然神秘一笑:“你的清鳳髓苦,我的卻是不苦的。”
林琛雪愣了愣,看他說的煞有介事,便半信半疑的問道:“此話怎講?”
雲子推將茶盞遞過來,揚了揚脖:“薛兄,你嘗嘗。”
林琛雪用蓋子將漂浮的茶葉拂開,抿了一口,隻覺得唇齒餘香,醇厚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清甜。
-
深夜。
蕭徇在沉睡中,又坐了那個熟悉的夢。
她夢見自己在流放的途中遇到山匪,長姐讓她上馬,她策馬沒命的奔跑,終於回到京城。
路邊衣衫襤褸的人衝她伸出手,讓她停下來,給他們東西吃。
她不敢停下,那些皮膚黝黑的饑民,便撲了上來,抓住她的腳。
然後畫麵忽轉。
出現在眼前的是粉雕玉琢的女孩,大概三四歲年齡,紮著丫髻,唇紅齒白,身穿銀緋色滾胭脂上衣,抱著她的腿,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軟著聲喊她“卿卿”。
蕭徇全身顫了顫,驀然睜開眼。
中衣已經被冷汗浸透,寒入骨髓,蕭徇哆嗦了下,視線逐漸清明。
她發覺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懷中抱著幾個熱乎乎的湯婆子。
蕭徇抬眸,冷不防看見不遠處,眉清目秀的少年身穿淺綠色錦袍,坐在地上,正在烹茶。
少年穿一襲深藍色素麵錦緞袍,側顏在陽光的照耀下近乎瓷白。
茶壺冒著白煙,他手中拿著鵝毛扇輕輕扇著,一麵撥動著底下的炭,就像是畫中仙童,不染凡塵。
蕭徇喉嚨乾的發疼,猛烈咳嗽起來。
林琛雪驀然回頭,看見蕭徇醒了,急忙站起來:“娘子,
感覺怎麼樣?”
蕭徇根本不能動,隻要一動便能牽動腹部的傷口,疼得撕心裂肺。
蕭徇看著林琛雪嗓音有些沙啞:“我睡了多久?”
林琛雪心不在焉道:“大抵兩天兩夜罷。”
林琛雪快步來到門口,掀開簾子出去,叫紀斐來。
蕭徇沒精打采的懶在床上,紀斐來給蕭徇把了脈,責怪道:“你真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蕭徇笑了笑:“咱們做臣子的,隻求皇上能健健康康的,我為皇上擋刀,是一片赤誠之心也。”
紀斐氣得不行,壓低了聲音:“還裝,還裝呢,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蕭徇的中衣褪下來,露出如同凝脂般的皮膚,腹部上有一道翻著血肉的刀痕。
紀斐將紗布換下來,粘稠的鮮血拉成絲,泛著可怖的紅色。
蕭徇閉眼,秀眉微蹙,呼吸都凝滯幾分。
紀斐半是心疼、半是打趣:“日後若你有了丈夫,看到你身上這樣的傷口,隻怕要不喜了。”
蕭徇淡淡道:“紀大夫再和我開這種玩笑,我先要不喜了。”
紀斐知道蕭徇的性格便是如此,在外人麵前溫和的很,但對熟悉的人卻有些脾氣,隻得歎了口氣,開了藥方:“你的寒症有加重的跡象。”
蕭徇十指冰涼,抱著一個毛茸茸的湯婆子:“嗯,感覺到了。”
紀斐:“還未找到天寒蠱的解藥前,我隻能加大熱劑的用量。這東西的副作用,你是知道的。”
紀斐為難道:“是藥終究有三分毒性,用多了不好。你這蠱毒的解法,也並不隻有熱劑一種方式。”
蕭徇抬眸,看她。
紀斐:“娘子若是能去四季如春的南州休養半載,隻怕是比任何藥物都用的。”
紀斐雖然如此說,但依然清楚的知道,這對蕭徇來說,根本不可能!
彆說蕭徇的野心異於常人,在這朝廷上待得久了,並不是想退,便能全身而退的。
紀斐看著蕭徇愈發不虞的神色,無奈的說道:“還有一個辦法。便是拿到火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