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葉開。
風沙淹沒了葉開的身影,那老翁轉過頭來,唱著一支不知名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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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紅雪睜開眼睛看見了已經掉漆的佛像,掉漆的佛像,身邊還有平穩的呼吸聲。
傅紅雪坐起來,看見了蜷縮在他旁邊的淩有夢,淩有夢很瘦,不像他口中那般能吃好飯的樣子。
又或許他在公子羽身邊也不像他說的那般受重視。
傅紅雪盯了沒一會兒淩有夢便醒來了,淩有夢看見傅紅雪時蒙了一下然後一骨碌坐起來道,“天亮了?”
傅紅雪看了一眼泛白的天道,“還沒。”
淩有夢又躺回了稻草上,他道,“既然還沒亮就再睡會吧。”
傅紅雪的目光落在淩有夢被稻草壓得泛紅的側臉上,又平靜的收回,“睡不了了。”
淩有夢又猛地坐起來,看了一眼傅紅雪。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表情來,他道,“沒錯,有人來了。”
“殺你的?”淩有夢道。
傅紅雪看向破廟外道,“一個人。”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既然是一個人,淩有夢便也放心了,他甚至沒有出去,扒拉了一下昨晚留下的木灰從裡麵找到了一顆圓溜溜的石頭,被火燒得漆黑,就像是傅紅雪的眼睛。
沒多久,傅紅雪回來了。
他道,“死了。”
淩有夢道,“我知道。”
“他說他叫杜雷。”傅紅雪道。
淩有夢不認識這個人,但是他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他們為何想殺你?”淩有夢問。
傅紅雪冷冷道,“因為我是傅紅雪。”
“沒錯,因為你是傅紅雪。”淩有夢點頭。
傅紅雪沉默了下來,太陽已經升起了他才道,“走吧。”
“去哪?”
“哪裡都行。”傅紅雪的臉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淩有夢在他身旁出去,隻嗅到一絲血腥味,沒有看見來人的屍體,他想應該是被人處理了。
傅紅雪依舊走得很慢,姿勢依舊有些奇怪。
他們走到了鬨市上,這會兒是早上,但是外麵依舊很熱鬨,賣菜的賣包子燒餅的。
“吃什麼?”淩有夢問,“我知道前麵有一家餛飩,特彆好吃。”
傅紅雪道,“嗯。”
“那就走吧。”淩有夢道,“上一次來還是跟我朋友一起,不過我們已經很久不曾在外麵這樣吃過東西了。”
買餛飩的老板是個中年男人,這會兒攤位上還沒幾個人。
傅紅雪和淩有夢坐下後,傅紅雪才道,“為什麼許久沒吃過了?”
“再好吃的東西,日日吃也是會膩的。”淩有夢給傅紅雪倒了杯水,淡淡道,“更何況,這裡代表著他曾經最落魄的日子。”
傅紅雪又沉默了。
“我們第一次在這裡吃東西是在我七歲的時候,乞討那天遇到了一個很好心的人,他給了好幾個銅板,我朋友便帶我來了這裡。”淩有夢彎了彎唇,“確實很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餛飩。”
老板將餛飩端了上來。
淩有夢吃了一個後聲音極輕,“味道變了。”
“味道沒變,人變了。”傅紅雪道。
淩有夢笑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是人變了。”
淩有夢吃得速度很慢很認真,像是在對待一場盛宴而不是一碗餛飩。
傅紅雪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吃過餛飩,淩有夢放下銅板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
傅紅雪搖頭。
“我有。”淩有夢笑眯眯道,“走吧。”
傅紅雪沒有問做什麼,他隻是沉默地跟著蹦蹦跳跳,看起來極為快樂的少年。
“你不問我去做什麼?”淩有夢問。
傅紅雪道,“問了你會說?”
“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說。”淩有夢樂了,“我隻是想出城而已。”
“出城?”傅紅雪有些疑惑。
“馬上清明節了,在離開之前,去看個人。”淩有夢道。
“離開?要去哪?”傅紅雪問。
“隻要不待在這裡。”淩有夢想了想道,“我們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當然,若是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去邊城,我覺得那裡你應該會熟悉一些,隻是我覺得你或許不願意去。”
傅紅雪皺起了眉,“你不怕碰上葉開?”
“他是個浪子,浪子哪裡會固定在一個地方,就像你覺得他會在那裡,他定然想不到我們會去那裡。你不是不知道去哪裡?那就跟著我走好了,我哪裡都想去。”
“那你現在去祭拜誰?”傅紅雪問。
“祭拜?”淩有夢又樂了,“你在說什麼?我可不會祭拜誰。”
傅紅雪道,“那是你的仇人?”
“我自幼無父無母,哪裡來的仇人?”淩有夢反問。
傅紅雪又閉嘴了,他實在搞不清楚淩有夢的想法,這確實奇怪,淩有夢本身就很奇怪。
他跟著淩有夢出了城,走進一條小路。
小路彎彎曲曲的,周圍都是能刺傷人的灌木叢。
沒有多久淩有夢便停下來了。
傅紅雪看見了前麵的兩個小丘包,也看見了上麵的名字。
“淩有夢。”
“燕南飛。”
而大樹後,轉出來一個衣著華麗的英俊青年,他一雙眼帶著笑意,衝著淩有夢伸出手,“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