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有夢給耶律楚材倒了杯水溫和道,“阿爹想說什麼？”
耶律楚材看著淩有夢，淩有夢向來乖巧懂事，即便是失明了也從未讓他們操心過什麼,他們帶他回來也隻是讓他活著，沒有更多的付出，這樣乖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
甚至,淩有夢是因為耶律燕才失明的。
那個時候耶律燕遞給淩有夢的酒杯早就被人下了毒，偏偏在彆人的慫恿下，耶律燕把酒遞給了不善飲酒的淩有夢。
淩有夢推辭不過,隻能喝下。
這一喝便中毒傷了眼睛,淩有夢甚至沒有一句怨言，他隻是說，“燕姐也不是有意的。”
耶律燕不是有意的,這兩年也沒少愧疚和關心淩有夢,為了彌補淩有夢，他們任由耶律齊和淩有夢親近。
他們看在眼裡，一開始也是高興的，淩有夢向來性子淡，有個人同他一起也是挺好的。
若不是在一個午後,耶律楚材親眼看見了耶律齊親吻睡著的淩有夢的眼睛，他或許還以為他們兩個人之間隻是兄弟之情。
他們心裡確實是喜歡淩有夢的。
但是再喜歡，耶律楚材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因為他步入歧途。
他可以用彆的方式補償淩有夢,卻絕不能讓自己的兒子背上斷袖分桃的汙名。
耶律楚材道，“阿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淩有夢笑了笑道,“阿爹,你要說什麼便直說吧。”
耶律楚材沉默半晌道,“阿爹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你看得清，齊兒卻看不清，他無法從這份感情中抽身離開。”
有些話也不必說得太清楚，淩有夢已經明白了，他輕輕彎了彎眸道，“阿爹你想讓我離開。”
耶律楚材不敢看淩有夢，他道，“你看不見，若是一個人離開，隻怕不安全，我會安排人跟你一起走。”
淩有夢知道，他是怕自己再回來，所以才想安排人跟著自己。
淩有夢沒有拒絕，他道，“阿爹，我何時走？”
“過幾日。”耶律楚材道，“我安排好了居所，也為了讓齊兒不懷疑。”
淩有夢微微含笑點頭。
耶律楚材又道，“委屈你了，等齊兒忘記這段感情，我便接你回來。”
淩有夢還是點頭。
他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他即便心裡打定主意要離開，此刻也沒有說出來。
他看起來遵從了耶律楚材的一切決定。
等到耶律楚材離開，淩有夢在窗邊靜靜地坐了許久，他確實什麼都沒想。
他既沒有想日後離開了自己要去哪裡，也沒有想自己走後耶律齊會是什麼反應，更沒有想過他現在對耶律齊到底是什麼感情。
他在窗邊，獨自坐到天黑。
然後他慢吞吞地站起來，摸索著將油燈點上。
窗戶處傳來細微的響動。
淩有夢抬眸轉頭，他雖看不見卻知道是誰來了。
“你真來了？”淩有夢微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楊過走到淩有夢身邊坐下，他總覺得淩有夢又不開心了。
下午他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本想今日便說出自己就是楊過，但是淩有夢如今不太開心，他便遲疑著放棄了。
“哥哥。”淩有夢的聲音輕輕地，“過幾日我就要走了。”
楊過一怔，他攤開淩有夢的手寫，“怎麼？”
“因為阿爹要我走。”淩有夢慢慢開口，“雖然他說讓我日後再回來，但是日後我不想再回來了。”
楊過遲疑了半晌寫到，“你要不要跟我走？”
淩有夢一愣，隨即他又笑道，“不了，我這樣，隻會拖累彆人，謝謝哥哥好意。”
“你都叫我哥哥了。”楊過慢慢寫，“那你跟我走也無妨。”
淩有夢搖了搖頭，“我叫你哥哥但是也隻是叫你哥哥，你沒有必要把我當做你的弟弟。”
“不是弟弟。”楊過指尖一頓，笑了笑，“就算是朋友，也是一樣的。”
淩有夢輕聲道，“我早就想到有這一天的，我本也沒想過這裡是我的家，所以並沒有傷心難過。”
“相反，我很高興。”
楊過沒再動，靜靜地聽著淩有夢說話，他們的角色好像反過來了，曾經是他對著昏迷的淩有夢說自己的事情，如今是淩有夢對著“啞了”的他說話。
“在耶律家，我是一個很透明的人，但是我也很感激他們能將我收留下來。”
“隻有二哥無論什麼都會想到我，所以他說會永遠跟我一起的時候我相信了，這是喜歡嗎？我不知道。”
“我也沒有多少失望，知道要走的時候，更多的是鬆了口氣，我也覺得自己好無情，但是我早就想離開了……”
他想離開這個讓他壓抑的家。
楊過的手指輕輕地擦過淩有夢的臉，他的手粗糲，連擦淩有夢的臉都帶起一片紅色。
楊過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起來，他的手按在紅色那處不敢動了。
淩有夢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將楊過的手挪開道，“沒事的，不疼，就是我皮膚有些敏感。”
楊過將手放下來，看著淩有夢。
他的視線不容忽視，即便看不見，淩有夢也知道楊過在看他。
他側頭問，“怎麼了？”
楊過張了張口，正準備說話，也想告訴淩有夢自己不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