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隗兵敗如山, 跑到台城,跪下向太興帝請罪, “微臣無能, 沒能阻止王敦。王敦的軍隊已經跨過朱雀橋。”
太興帝已經對太子交代完遺言,心無掛礙, 他拍了拍手,侍衛們把劉隗的家人全部帶出來——隻是沒有二兒媳婦臨江公主。
太興帝說道:“你這些年來, 一直為朕衝鋒陷陣,朝廷官員幾乎得罪了個遍。朕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你和你的家人, 朕把你的家人接過來, 讓最後幾個侍衛護送你們渡江,去趙國重新開始,這是朕為你寫的證明清白的信,你拿著它,將來回來, 這封信會證明你是被迫害而渡江去了趙國。”
太興帝將親筆信塞給劉隗,“你是一個有理想有作為的大臣,最後一刻也不曾放棄。你痛恨士族腐朽專權, 敢挑戰士族的統治,削弱士族,維護皇權,朕很感動, 隻是朕太無能, 不能保護你實現政治理想。希望你逃到他國, 能夠遇到賞識你的君主。”
劉隗不肯接太興帝的信,“微臣永為晉臣!豈能叛國,當趙國的官!”
太興帝搖頭,“投靠趙國,是因你被王導王敦迫害,不是背叛大晉,朕有親筆信為證。你先去趙國找一個棲身之所,將來琅琊王氏倒台或者式微時,你再找機會回到大晉。隻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琅琊王氏隻手遮天,你除了逃到趙國求庇護,還能怎麼辦?”
劉隗一聽,隻得接受信件,帶著全家人含淚告彆太興帝。
滔滔長江東逝水。
劉隗渡江,對著江水發誓:我劉隗即使這輩子不能歸,鬥不過琅琊王氏。但是愚公尚能移山,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將來我的子孫,必定會回到大晉,我們劉家永為晉臣。
劉隗帶著全家投靠趙國皇帝石勒,石勒對劉隗禮遇有加,要他當丞相左長史,視為心腹。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且說太興帝一係列作死操作和迷惑行為之後,送走了心腹大臣劉隗,安排好了太子的未來——他自以為是,靜靜的坐在空無一人的紫光殿龍椅上,等待王敦大軍的到來。
眾叛親離,台城宮門打開,王敦長驅直入。
在台城門口,王敦有些猶豫,他對著大門長歎:“我這一進去,今後也就彆想在青史上留下什麼好名聲了。”
站在王敦身邊的一個青年小將軍說道:“父親,時間能夠改變很多事情,且青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父親莫要悲觀。”
王敦和襄城公主夫妻感情淡薄,沒有子嗣,那裡來的兒子?
當然是過繼來的。
這個青年叫做王應,本是王敦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王含的小兒子,王含和王敦都是羊氏所生——這個羊氏也出身名門泰山羊氏,是羊獻容的族姐。
由於襄城公主一直沒有生育,且不準王敦納妾,王敦就一直沒有子嗣。後來襄城公主在南渡的途中遭遇兵亂,車駕掉進河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應該是死了,王敦把襄城公主的財物分給身邊的兩百宮女當做嫁妝,配給手下軍士,舉行集體婚禮。
唯有一個叫做宋瑋的樂伎拒絕嫁給軍士,表示隻仰慕王敦。這個樂伎來頭可不小,是洛陽金穀園曾經的主人石崇的愛妾綠珠的小侍女,擅長吹笛,綠珠被逼跳樓後,宋瑋因音律,尤其是吹笛而被襄城公主買進了公主府,成為公主府裡頭的樂伎。
這幾年宋瑋成為王敦的侍妾,但也一直沒有生育。王敦膝下猶空,一母同胞的弟弟王含有兩個兒子,王敦就把小侄字王應過繼在自己名下,悉心培養他,希望將來他能繼承自己的親手打下來的權勢。
王應本就是看著長大的親侄子,過繼之後,和王敦關係越發融洽,讓半生都沒有子嗣的王敦感覺到些許溫暖,他對著兒子點點頭,“你說得對,史書怎麼寫,是改變曆史的勝利者說了算,我何必那些罵名?走,我們入台城。”
王敦勝利了,要找太興帝算賬,好好出一口惡氣。
太興帝聽說王敦先進城了,忙問太監:“王導呢?”
太監搖搖頭,“沒有看見他。但是王導的兒子王悅在東宮,要不要把他叫來?”
“不行。”太興帝搖頭,“東宮是火種,必須置身事外,王悅要留在東宮保護太子的安全。”
太興帝對太監說道:“你走吧,伺候朕這些年,你應該攢下不少銀子了,朕命令你,一定要長命百歲,把銀子都花完才能去死。”
太監跪地,哭道:“皇上啊!”
太興帝一擺手,“這是朕的旨意,你快走。”
太監走後,太興帝聞得馬蹄聲漸近,他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紫光殿,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葫蘆瓶,“朕這輩子,當夠了傀儡。”
“兒子啊,朕最後再送你一份大禮。”太興帝對著東宮的方向說道,然後,將葫蘆瓶裡的藥一飲而儘。
王敦和王應父子走進紫光殿,看到龍椅上端坐的太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