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死訊傳到姑蘇時,阿黑王敦正在做夢,他夢到還在洛陽時的舊時光,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和王澄,周顗(就是那個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伯仁),還有現在庾皇後的叔父庾敳四個人是好朋友,號稱洛陽四友,經常在一起清談。
現在庾皇後的親哥哥庾亮問他,“你們洛陽四友,誰最優秀?”
王敦性格耿直,想說是自己,但不好意思直說,道:“自有人。”
庾亮追問道:“到底是誰?”
鐵憨憨王敦瘋狂暗示,嘴上卻說道:“自有公論。”
庾亮把此事當做笑談傳了出去,王敦因其獨特的個性,是經常上洛陽城熱搜的人物,天生的話題之王。“自有公論”這句話成為當時熱搜關鍵詞。
王敦夢到王澄,周顗,庾敳三人來找他,說“我們洛陽四友三缺一很久了,你快來吧。”
荊州刺史王澄連同兒子都被王悅殺死在長江大船上。但是王敦替王悅頂了殺害族人的罪名,外人都以為是王敦殺的。
庾敳死於永嘉之亂,和撒幣衍王衍一起,砸死在被推到的石牆之下,用身體保護著唯一的幸存者東海王妃裴氏,至今屍骨都還在倒塌的石牆之下。
周顗就更不用說了,因喝醉誤事,話說不清楚,慘死在王敦刀下,王導悲痛不已,大呼“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三個死鬼,隻有王敦還活著,三缺一。
王敦在夢中還能保持警惕,“你們三個都已經死了,我還活著,我還有很多事情的要做,怎可出師未捷身先死。”
王澄說道:“我的脖子疼,當年王悅砍掉我的頭,你為何不阻止他?你我是族人,也是朋友。”
庾敳:“我們被壓在石牆之下,這裡好擁擠。什麼時候有人去打去中原,給我們收屍,把我們分開葬了,讓我也伸伸腿。”
周顗:“我喝酒誤事不假,看到過去的情分上,你難道不能先放我一馬,非要殺了我。王導後悔不迭,你可有半分悔意?”
三個死鬼齊齊來到病榻邊,對王敦拉拉扯扯,非要討個說法,王敦掙紮之中醒來,剛睜開眼睛就聽到兒子王應帶來自己的“死訊”。
“赤龍害我!”王敦打翻藥盞,吐出一口血來,杵著拐,光著腳就要立刻出征,被王應抱著腰攔住了,“這是王導攻心之術,就是要父親怒急攻心,坐實了病逝之事,父親莫要上當啊。”
王敦掙紮道:“扶我上馬,我還能打!”
走路都需要人扶,還怎麼打?
王應把老父親扶到床上,命人重新煎藥端過來,“父親莫急,我已經派出一隊人辟謠去了。今日天氣晴好,等父親養足精神,我帶著您乘坐戰車,去軍營轉一圈,將士們看到父親還活著,就能穩定軍心,謠言不攻自破。”
王敦坐下,依然怒不可遏,“王導居然提前給我辦起喪事來,我還沒死呢!你也去采辦一些白事用的東西,設靈堂,為王導也辦一場喪事。”
王應勸道:“父親被氣糊塗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子去買白事用的東西,旁人隻會以為父親去世,我打著為王導辦喪事的名義而已。”
王敦在氣頭上,堅持要把喪事辦回去,王應沒得辦法,隻得哄王敦說這就去辦。
王應帶著王敦坐上戰車,圍著軍營溜了一圈,王敦時不時和軍官有所交談,以擊碎謠言,才勉強穩住姑蘇動搖的軍心。
不過,也有士兵質疑,“聽說丞相已死,戰車上的丞相隻是一個替身,世子為了穩定軍心故意為之。”
“好像比以前的丞相瘦一些,聲音也變小了。”
王敦纏綿病榻多日,不瘦才怪呢。
王應乾脆抓了幾個背地議論真假王敦的士兵,以動搖軍心的名義當眾打了五十軍棍,這才平息議論。
這些人被打了軍棍,還要忍痛做苦役,周撫悄悄放水,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乘機從姑蘇軍營逃跑,轉頭就投奔了太寧帝,
太寧帝把他們放出去四處宣揚王敦已死,還添油加醋,說王應秘不發喪,以蠟封存王敦的遺體,並用替身代替王敦,坐在戰車上訓營。
這時已經是初夏了,屍體一天就會腐爛發臭,用冰塊鎮一鎮還行,用蠟如何封存遺體?
眾說紛紜,人心惶惶,除了姑蘇王敦大本營,其他州縣紛紛或倒戈,或投降,王敦從絕對優勢一下子陷入了四麵楚歌的困境。
隻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姑蘇王敦的兵力依然強大。
王應見勢不妙,當即派出信使聯係建康城的郗鑒,要郗鑒立刻將太寧帝俘獲,送到姑蘇去當人質。
這就是王敦王應父子天真的一麵了,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覺得郗鑒是他們的人!
郗鑒敷衍信使,暗地裡卻找了太寧帝和清河商量,該如何交差。
看到王應的密信,清河哭笑不得,連這都看不穿,就這智商還玩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遊戲。
太寧帝親自寫了回信,信中勸降王敦王應父子,如果你們肯投降,朕會保住你們的性命,如果執迷不悟,就休怪朕無情。
受到清河的影響,太寧帝也是能苟則苟,能不打就不打,儘量用談判及決問題,以免戰亂禍害百姓,如果王敦王應投降,保住性命,甚至爵位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