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克夫婦被宮女恭恭敬敬地領著,怡然自得地走在宮道上,夫妻兩隨意地打量著那些個大晚上還穿著朝服的官員,感到頗為好笑。
間或中他們還見到了許多被宮女領著的熟麵孔,都是來觀戰的,他們高興地寒暄著,那小宮女也不乾不耐煩,就默默地等在一旁。
白無克自信滿滿地笑道:“看來這些什麼朝中大員,今夜也是特意來觀戰的咯?”
“哼,”上官宛華驕傲地冷笑了聲,“什麼狗屁的大官,不都是不會武功的土鱉,還是沒見過世麵的那種。這不,聽聞夫君你今夜要和梅家的梅光臣的比試在這宮裡,一個個地都想來開開眼界呢……”
這對自信夫妻自說自話的時候,身側正是一個君子端方的緋色官袍的士大夫。
上官宛華可並不知道這些官僚官袍的色彩都有另外的深意,看著這人走路格外的板正,一步一步尺寸剛剛好不多不少,且手持象牙板,走動間上半身紋絲不動……
白無克順著妻子的眼神看了過去,看到了一個儀態能甩他八百條街的中年男人,便不滿地陰沉了臉色,道:“嘖,這些當官的,就喜歡裝模作樣,走個路都跟木偶似的。”
少正思德尚且不到耳背的年紀,自然知道這些個無恥之尤的混賬東西在背後議論他,他麵色沉如水,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向前走去。
倒是跟在他身側的幾個官員,都露出了憤憤之色,卻又不敢被看見,沉默地低下了頭。
“這都不生氣?真是慫死了。”白無克冷哼一聲,他還以為自己能激怒這些當官的,然後直接殺幾個人熱熱身的呢,可他們居然唾麵自乾?真是的,搞得他不上不下。
轉眼,白無克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梅弟,你也來了?”他迎了上去。
梅光臣聽見了聲音,便微笑著停下,見禮:“白兄彆來無恙。”
“好說好說,今兒個可真熱鬨,這些人啊,全是為了你我而來,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指不定皇帝還在看,愚兄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白兄與我約戰為何要挑在紫宸之巔呢?”
“我也就是書上看到的,說是這個地方最尊貴,哈哈哈哈……”
“可是你我二人打起來,這畢竟是皇宮,打壞了器物,多不好?”
“這有什麼關係?大不了我給那皇帝幾兩銀子咯!”白無克哈哈大笑著拍了拍梅光臣的手臂,“你啊,就是心慈,想太多了,你看看這小皇帝,不還是很歡迎我們的嗎?”
何止是歡迎,簡直是禮數周到到了極致,不僅安排了專人來迎接他們這兩位主角,還將其他來觀戰的江湖朋友們都招待得很好。
這讓專程過來就為了踩一踩那小皇帝的臉麵的白無克,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看在這小皇帝這麼上道的份上,我也就不計較她還讓她的這些當官的都來觀戰的事情了。”
梅光臣笑了,笑容親切:“白兄當真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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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發生得很快,快到還沒開打的白無克直接愣住了——
那小皇帝十分的狗腿子,雖然全程沒露臉,但是主動將一切都安排得那麼妥當,白無克便覺得這廝是個沒骨頭的,估計早就暗暗跪了,所以也沒有戒心。
紫宸殿前偌大的空地,被分成了兩半,都擺滿了桌椅,一半坐的都是那些麵色沉重的官員,一半坐的是那些千裡迢迢跑來觀戰的江湖中人,所有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宮廷禦膳都是一模一樣的。
也因著這小皇帝太會示弱了,他們這群人在這樣肅穆威嚴的皇宮中,也就沒有不識趣地鬨起來,都乖乖地坐好了,吃著好肉,喝著好酒,等著前方的開戰,可是變故就是在這時候突然發生了。
幾顆圓滾滾的鐵球滾落到了江湖中人的那一邊,而後“砰”的一聲炸開,濃鬱到令人無法視物的煙霧直接覆蓋了在場所有江湖中人。
這個炸開的小鐵球,不僅放出了難聞至極的煙霧,還朝著四麵八方飛射出了無數銀針與小鐵釘。
這簡直令人防不勝防,在座的都是高手,不少沒能躲過這銀針和鐵釘的,躲過了的也在運氣的時候不小心吸入了煙霧——
在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中,這群自負至極的江湖中人,所有人都中招了!
他們中招後反應不及,就被四麵八方如同從天而降一般的玄衣麵具人直接製住。
不僅如此,這群麵具人他們還目標明確,手段殘忍地挑斷了這些江湖好友們的手筋腳筋,叫他們徹底喪失抵抗的能力,如同豬狗一樣癱軟在地。
“夫君,夫君快救我,我運不了‘氣’了!”反應極快,煙霧彌漫就立刻屏住了呼吸卻還是中了銀針的上官宛華衝向了遠處的白無克。
但是趙婷玉的刀快到白無克根本來不及阻攔。
“唰唰”兩下,寒光一閃,沒了武功的上官宛華如同被宰的雞鴨一樣,慘叫著倒地,鮮紅的血,從她的手腕腳腕處溢出來。
“啊啊啊,我的手腕……”
“我要殺了你們!”
“該死的皇帝,你們這些虛偽的家夥!”
……
慘叫與咒罵,混合著血腥,在這最尊貴的宮殿前上演。
那位從始至終不曾露臉的小皇帝,這一波,才是圖窮匕見。
坐在前方的少正思德默默撫了撫自己的胡須,瞥了一眼旁邊那些慘叫與血腥,竟然心情甚好地端起了酒杯:“我敬諸位!”
在慘叫聲中呆滯到滿臉肅穆和沉重都來不及轉變的百官們,匆匆回神,繼而哈哈大笑,各自端酒:“共飲!共飲!”
都是聰明人,見此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呢?
一招甕中捉鱉罷了。
原來他們不是來給皇上陪葬來了,是陪皇上看戲找樂子來了。
既如此,還沉重什麼?都嗨起來,接著奏樂,接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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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宛如熱鬨的屠宰場,另一處卻靜謐得過分。
女帝的猜測很正確。
無極宗與玉衣閣的牽扯極深,易寒星和裴鳴璟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生死之交,但他們都很熟悉彼此。
熟悉到,易寒星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玉衣閣的深處,而那些人卻很少防備著他。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裴鳴璟,就像是現在。
一切,都在陛下的預料之中。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裴鳴璟笑著將狼毫丟在了一旁,笑著問,“今夜是他們的決戰之夜,你怎麼不在宮中守著你的小皇帝?”
“你……真不知道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