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2 / 2)

險道神 常叁思 12946 字 9個月前

說到這裡靳滕樂出了聲,路榮行被他誇得不太得勁兒,連忙苦笑道:“老師,你在挖苦我還差不多。”

“沒有沒有,我是真的在誇你,”靳滕還在笑,然而反駁得沒什麼說服力,他兀自往下說道,“你這麼做有什麼不妥,你在辦公室肯定聽夠了,我就不說了,我隻說一句。”

“如果我有小孩,我希望他能像你這麼勇敢,像小捷那麼快樂。”

關捷是真的挺快樂的,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這個事實排在一起,讓路榮行覺得靳滕這句話說得很真誠,在聽了那麼多的否定之後,這句尋常而簡單的表揚讓人動容。

路榮行終於笑了一下,自嘲道:“確定是勇敢,不是魯莽嗎?”

靳滕真是沒法違背良心地拍馬屁,他折中道:“都有吧,既魯莽又勇敢,不衝突。”

路榮行心情恢複了一點,開得起玩笑了:“那算了,不要你表揚了。”

靳滕知道他口是心非,強扭道:“不要不行,必須聽。如果你同學沒有找你,而是來找的我,我說實話,肯定不會有什麼廣播,我隻會建議她,繼續找家長和學校,要是這兩方都不理她,我就讓她去報警。”

“而報了警之後,要是楊老師還是無辜的,那我很難說對她的信任還剩多少。”

“反正不管怎麼樣,她在我這裡除了建議和安慰,什麼支援都得不到,我沒有義務做這些,這是她的父母、班主任和學校領導的事,我即使拒絕她的求助,彆人也沒法說我的不是。”

“可你不僅給了她建議,你還付出行動,幫她發了廣播,半點好處撈不到,為什麼?你怕再出事,對不對?”

路榮行沒吭聲,眨了幾下眼睛,眼底突然有點發熱。

靳滕揉了下他的頭,就像他每次對關捷那樣:“這樣的出發點是不能批評的,靳老師覺得你很棒,給你鼓個掌。”

如果關捷在這裡,他會用不滿但又歡脫的語氣說,那你倒是鼓起來啊。

然而他不在,饒是靳滕光動嘴皮子不動手,路榮行心裡仍然舒暢了很多,他不是接受不了批評,他隻是覺得付出被辜負了,他是錯了,也有不應該,但他播出去的東西就真的沒有哪怕一點點好處嗎?

不,它有的,就像蝴蝶在亞馬遜河流域的雨林裡振動了一下翅膀。

那麼在池筱曼的舉報中,到底是誰錯了?

楊勁雲嗎?他是兩個風暴的核心,但他到底是風眼,還是被迫激蕩起來,形成彆人看見風眼的那些海水,目前誰也不知道,所以連楊勁雲也沒有錯。

這是一池越攪越深的渾水,但學校顯然沒有清空汙水、挖走淤泥的打算,他們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驅散攪渾水的人,然後讓它自己沉澱下去。

第二天,學校裡關於投稿女生的猜測風頭正盛,不同的班猜出了不同的人,衍生了不同程度的玩笑和同情,有人歡笑有人愁。

池筱曼在相處比較好的女生麵前暴露了,昨晚有人偷偷拉著她問,她也承認了,同學難以置信地和她抱頭痛哭,在她的後背拍了很久。

在同學們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支持下,她再一次去找了校領導,說她決定報警了,然後一如預料,接受了一番“怎樣才是對她最好”的勸說洗禮,她也搖擺猶豫。

下了早自習之後,關捷沒有立刻去吃飯,他還在疑惑路榮行昨天的發言,溜下樓往方向跑,溜到1層的高爾基像那兒去敲窗戶。

路榮行問他:“你不去吃飯,跑到我這兒來乾什麼?”

關捷的眼珠子在他臉和脖子上咕嚕了一圈,沒看見被人教訓的痕跡,這才說:“來問你昨天晚上報的廣播啊,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報那種東西?”

路榮行睡完覺起來,各方麵指標都恢複了正常,沒有昨晚那麼喪了,他說沒有:“就是接了個投稿,念完了事那麼簡單。”

“忽悠傻子啊你,”關捷根本不信,“你昨天的語氣怪怪的,又是鄭重地提醒,又是由衷地希望,你平時根本沒有這麼熱心的。”

路榮行開眼地盯了他一下,沒想到他還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和措辭了,他不說路榮行自己都沒注意。

關捷看他不吭聲,以為他是不想說,連忙催道:“肯定有事!我昨天下自習來找你,你還逃課了,我問你同學,彆個說你被教務主任揪走之後就沒回來,我靠你都不知道,我沒找到你的人,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你用廣播在罵我下流,氣得我長到了2米6,你說慘不慘?”

他嘴裡說慘,又笑得不行,路榮行信他才有鬼,戳破道:“前麵的夢是真的,氣得長高了是假的吧?”

“真的!我在夢裡看你就跟看小雞仔一樣,頭都抬不起來,”關捷靠幻想爽了一通,意淫完了說,“求你了說吧,不然我今晚又睡不好了。”

他昨晚做夢氣得夠嗆,一直在用後腳跟跺床板,肖健受不了,抽了根鞋帶偷偷把他的腳腕綁在爬架上麵了,害得他腿上跟長了嘴巴又吃了花椒一樣麻,真是個畜生。

路榮行不想跟他說這種事,但關捷的關心又讓他拒絕不動,他隻好退讓了一步:“幾句話說不清楚,星期五下午你放假回家了我再跟你說。”

關捷看他挺正常,也就答應了,走前又確認了一遍真的沒事,這才跑去吃飯了。

然後關捷走了不久,班主任孟萍又把他喊進了辦公室,楊勁雲和他老婆也在裡麵。

音樂老師平時輕風細雨的,這會兒黑著臉,氣質油然一變,嚴厲地指責路榮行在廣播裡含沙射影的行為。楊勁雲這回似乎也動了點氣,沒有笑了,他老婆在那兒批評,他不幫腔,但完全是一副默許的態度。

不過他這樣路榮行還覺得正常一點,不然什麼時候都沒脾氣,就真像一個帶著麵具的假人了。

經過昨天校方不遺餘力地勸說,路榮行雖然還是沒法把楊勁雲當無辜人士,但也知道自己已經先入為主了,沒有訓練的情況下,他沒有辦法控製感覺,就隻能儘量少說話。

於是他被楊勁雲兩口子單方麵地訓了一頓。

另一邊池筱曼也難逃一劫,她不斷被老師約談,報警的欲.望在反對的聲音裡慢慢冷卻。

很快到了周五,路榮行在練琴的功夫裡,將女同學和楊勁雲的事告訴了關捷。

關捷沒有追問女同學的姓名,雖然他已經感覺到就是那天在樹林裡哭的女生了,楊勁雲給他的衝擊更大,關捷心裡震蕩了半天,最後覺得楊老師身上怎麼這麼多事,舔了舔嘴唇,把金山打字通也老逗留的事告訴了路榮行。

路榮行其實沒抱什麼希望,因為根據池筱曼的說法,不是每個有網癮的女生楊勁雲都會下手,他有自己狩獵的方式,但學校這邊反正也沒有線索,路榮行就多嘴打聽了一句:“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關捷不知道,但他立即跑去問了吳亦旻。

吳亦旻一聽描述,就知道他說的是孫茵茵,鑒彆情敵似的警覺道:“你突然問她乾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關捷張了下嘴巴,又閉上了,感覺這個事情講起來太複雜,說多了又怕漏嘴,乾脆將吳亦旻的胳膊一抄,不由分說拉進了大院。

吳亦旻對路榮行一直有著說不上來的畏懼感,路榮行問什麼他答什麼。聽到孫茵茵初一上學期的運動會後就退學了,關捷驚得將臉皺成了菊花。

路榮行問完感覺很古怪,覺得這個女生好像也有問題,他將猜測告訴了池筱曼。

池筱曼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接著就沒了下文,她的心情難得平複下來,因為失望過多,有點爭不動了。

路榮行看著沉默的同學,想起靳滕那句“勇敢”,心裡忽然特彆不是滋味,原來要銼掉一個人的勇氣,不到一個月就夠了。

池筱曼不爭取,學校裡很快再也沒有人提侵犯事件,不過楊勁雲的調動已經定好了。

這學期結束以後,學校出於愧疚,給他寫了非常優秀的推薦信,將他上調到市裡去教書,也就是說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到前途更光明的地方去了。

路榮行有一回遠遠地看見他,心裡抽筋似的慟了一下,他跟靳滕聊這件事。

靳滕的語氣豁達而傷感,他說沒辦法,當事人都放棄的戰爭,勝利永遠不會降臨,並讓路榮行不要自責。

路榮行倒也不是自責,他隻是不知道事情的結局為什麼會是這樣,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一抹稀裡糊塗的沒頭沒尾。

他沒當過當事人,不懂當中的心路艱辛,他隻是一個誤入其中的見證者,一直仰望著彆人都不再期待的真相。

轉眼時間跳入6月,單穿短袖都會沁濕後背,關捷盼暑假盼得兩眼放光。

隨著時間的過去,路榮行對學校裡那樁性.侵事件真假性的糾結次數也在減少,因為池筱曼好像自己都不在意了。

她恢複了精神和情緒,和同伴們相處友好,似乎忘記了那些讓她痛苦的事,路榮行覺得這樣挺好,隻有他自己仍然失望,對學校以及對真相。

他的情緒不高,隔壁的馬大哈深有感觸,因為路榮行一旦不高興,問他吃不吃屎他都會說好,雖然這種情況下騙吃騙喝很容易,但是關捷不太吃得下去,他要普天同樂才行。

為了讓路榮行早點恢複快活,他這幾天可以說是很紂王了,對路妃幾乎有求必應。

周六關捷睡完午覺起來,出來碰見路榮行心情好,在家門口的躺椅上看書,旁邊還有個椅子上放著切好的水果,十足一個大爺的樣。

關捷還沒過去撩閒,路榮行突然坐起來對他勾了下手,說:“過來,給你吃個好東西。”

從不辜負美食的關捷立刻就顛過去了:“啥?”

路榮行人模狗樣地說:“一種你沒吃過的水果,來,把眼睛和氣都閉上,嘴巴張開。”

關捷心裡納了老悶,但還是乖乖地照做了。

幾秒鐘之後,路榮行往他嘴裡塞了個東西,關捷下意識用牙板嗑了一下,感覺軟甜軟甜的,有點像荔枝的肉,但是沒有那麼韌,他剛想說這是什麼,鼻息跟著通了。

刹那間一股臭味直衝天靈蓋,關捷“哇”的一聲嘔了出來,罵道:“我草為什麼這麼臭?你給我吃的是屎嗎?”

路榮行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一本正經地說:“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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