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榮行心想這就不好說了。
比如碰到難度係數過高的數理化考試,往下掉幾百名對他來說是常有的事,但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走讀起來了再說。
路榮行頓了幾秒,接著點了頭:“可以。”
老張雖然第一次見這個學生,但是經驗足以讓他從那陣停頓裡琢磨出不確定,不過他沒有戳穿路榮行的大餅,隻是眯著眼笑道:“那就行了,你回去寫個走讀申請,晚上開班會的時候交給我,回頭出入證下來了我拿給你。”
路榮行淺淺地鞠了一躬,說:“謝謝老師。”
“不客氣,”老張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個路……榮行哈,你練習的地方租好了嗎?”
路榮行準備出了教室就去租,搖了下頭說:“還沒有。”
老張了然地衝他頷首,又抬眼去看汪楊夫婦,建議道:“我可能有點多嘴,因為半天租房子肯定不夠,我不希望他因此耽誤晚上的自習。”
路建新在家裡是個悶葫蘆,但在外麵跑的年數多了,比較擅長聽彆人的言下之意,聞言感覺這老師像是好意,連忙客氣地說:“老師您千萬彆這麼說,您說。”
老張繼續道:“如果你們還沒有找到地方,我建議你們去對麵的藝校問一下。他們有些教室常年都是空的,用不上,在藝校裡練琴也不會打擾到誰,而且比較安全,你們可以去問一下那邊能不能租用。”
“不過要是你們已經找了地方,隻是沒有租,那就當我沒說。”
汪楊一聽大喜過望,邊道謝邊按著路榮行的肩膀讓他鞠躬。
如果能在學校裡找到練習教室,那對他們一家來說是最好的,她不用隔著30公裡擔心兒子一個人在出租屋裡,路榮行來去也方便。
離開教室後3人立刻轉戰對麵的藝校。
剛剛來報道的時候,路榮行看見對麵有個學校,但因為對麵的校牌太過狂草,他愣是沒看清是個什麼校。
這會兒他站到對麵的入口,才從形象牌上認全校名,發現它叫聯合清音藝術學校。
這個藝校從規模和製度上來看,更接近自由的大學,外人和學生可以在課外隨意進出,他們開學也晚,這會兒學校裡沒幾個人。
人少襯得學校更大,路榮行覺得這邊的環境比城南開闊多了,當然學費也更貴。
他跟著爸媽在彆人的學校裡轉了將近2個小時,從門衛到教務處再到荒廢的教室,是個不大的小琴室。
租賃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成年人之間的禮節□□易路建新也不想讓他看,於是大人在裡麵談,路榮行在走廊裡躲陰涼。
二十來分鐘後,辦公室的門打開,走出三位已經握完手的大人,路榮行跟著藝校的主任去拍了張證件照,隨後領了鑰匙,練琴的地方就算了敲定了。
主任跟路建新“相談甚歡”,順便還賣了個人情,說會給路榮行辦張飯卡,他願意的話可以在這邊吃飯。
汪楊夫婦自然又是一疊聲地道謝,接著他們將琴和琴架放到這邊的教室,又到對麵的寢室去鋪床。
家務路榮行都會做,墊床單、套被子,雖然不算特彆嫻熟,但套得進去就可以了。
他一邊整理,寢室陸續來了一些人,汪楊站在外麵的走廊裡,靜靜地看他跟室友交流。
路榮行不像關捷,跟誰都能聊得起來,他不主動打招呼,但彆人喊他他會回應,態度不算太熱情,但也不算討嫌。
汪楊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看他跟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心裡突然就湧起了一股不舍。
雛鳥馬上就要離巢了,他會越飛越遠,然後和她的交集越來越少。
汪楊從來沒有想過,當年厭惡孩子的自己,如今會變成《遊子》裡那一類“臨行密密縫”的母親,舍不得放開她的兒子。
這瞬間的傷感讓她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間,生活已經將她馴化成了一個戀家而合格的母親,但是很久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她追求自由和真理,覺得婚姻之外天地更大,她熱愛接觸新事物,抵觸父母推過來的古板式的相親……
然後數十載光陰悄然滑落,她活成了自己年輕時不願意當的家庭婦女,站在走廊上深然入戲,並且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汪楊好笑地扯了下嘴角,感覺人在年輕氣盛的時候,真的不該把話說得太滿,因為所有的絕對都是錯。
下午他們陪路榮行在外麵吃了頓飯,又給他買了個最便宜的諾基亞手機,存了家裡的號碼後交到了班主任那裡,方便他有事給家裡聯係。
接著又沿著學校逛了逛,采集一些生活用品,然後就離開了學校。
在6點的班會到來之前,路榮行記住了寢室裡8個人的名字的臉,剩下3個不知道去了哪兒。
隨後他在旁邊的608發現了一個並不太熟的初中同學,兩人打過招呼,相互間居然有點臨時錯亂的親切感。
6點還差5分的時候,路榮行和室友一起去了教室,同學們大多已經到了,老張也坐在了裡麵。
靠前和靠後的座位都被選走了,就剩中間稀稀拉拉地露著空缺,靠走廊的座位尤其不討喜,路榮行從1組的後門進來,順路在2組中間的走廊位置上坐下了。
幾分鐘後老張從講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靜,開始介紹自己和點名。
點名冊就是白天貼在公告欄上的那張紙,點到誰誰就站起來喊聲“到”,“到”完了又開始選班乾部,選完了發書,跟初中的流程差不多。
路榮行照例什麼也不當,這個自習安然度過,下課的時候他在班上又看見了報道那會兒碰到的“男生”。
這人坐在5組的最後一排靠裡,教室裡的人都走了一半她才站起來。
路榮行感覺“他”好像不合群,不過也沒過多的關注,一步跨出教室回寢室去了。
這一晚上他幾乎沒怎麼睡,原因跟關捷第一次住校一樣,無法忽略各種各樣的噪聲。
翌日早上開了個大會,路榮行昏頭漲腦地上完4節課,拿著飯盒去食堂一看,立刻被密集的人頭和長隊嚇退了,直接拎著空飯盒去了對麵的藝校,練完琴了才回學校吃飯。
晚飯他就學乖了,出了教室直奔藝校,卻不想5組那個不合群的“男生”一直走在他前麵。
藝校他可以來,彆人來自然沒問題,問題是不合群的後麵還有個穿著大紅T恤的高個子男生。
這人不怕熱地頂著副能包住耳朵的黑色耳機,衣服顏色鮮豔得路榮行一出校門,就注意到他了。
不過注意歸注意,路榮行暫時沒什麼其他的想法,但是第二天的中午和晚上,他意外地又看見了這兩個人,兩次都是耳機跟著不合群。
路榮行難以克製地覺得,耳機好像在跟蹤他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