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1 / 2)

險道神 常叁思 11801 字 9個月前

也有可能是過於巧合, 但因為既視感太強了,路榮行猶豫了片刻, 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同學。

他加快腳步越過耳機,走到和同班大概並排的位置, 咳了一下招呼道:“你好。”

這時如果路榮行回個頭,就會發現耳機原本散漫的表情不見了,改成了抬了下眉毛, 額頭上出現了淺淺的橫道,似乎有點驚訝。

不過背後的變化沒人注意。

不合群循聲偏過頭來, 麵無表情地看著路榮行,既沒停下腳步也沒說話, 隻是擠了下眉心,滿臉寫著“你哪位”。

路榮行將右手放在身前,一邊表明身份,一邊撐出食指往後麵指了一下。

“我跟你是一個班的, ”他在想要怎麼說, 才能顯得不那麼陰謀論,“叫你是想跟你說一聲, 你後麵有個戴耳機的人,我已經看見3回了,他都跟在你後麵,你要是不認識他的話, 還是留意一下比較好。”

不合群的反應有點違和, 一般人聽見有人跟著自己, 基本都會立刻去看後麵是誰,但她沒有。

她一直看著路榮行,直到對方把話說完了,她才慢慢地動了下眼睫,看不出感謝和熱絡地扯了下嘴角:“沒事,我認識他,謝謝你。”

這姑娘聲線也偏中性,嗓音沙中帶沉,比關捷目前的聲音還像男生。個子上更像,應該有1米7。

路榮行站得離她有一米多,尋常不會去盯彆人的脖子,也不會看體型,使得話都說完了,還沒覺出有什麼不對。

他想著既然認識,不合群的表情也正常,走成這樣可能是哥們兒之間鬨了點彆扭,於是說了聲“不客氣”,繼續往前拐到右邊去了。

在他背後,不合群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眼,接著被從後麵走來的耳機當成了人形支撐架。

耳機比她要高半個頭,這時兩手都抄著兜,彎腰從後麵將下巴搭在了她的右肩上,親昵地笑了一聲,嬉皮笑臉地說:“諳哥,這才開學兩天,追求者都有了?魅力這麼大的,牛逼牛逼。”

被他叫成哥的女生臉上這才有了點表情,嘴唇抿緊縮薄,猛地往上聳了下右肩,嫌棄地說:“腦子裡除了追就是搞,你怎麼跟個白癡一樣。”

耳機反應很快,對方聳肩他就抬下巴,抬完站直了輕輕地往不合群背上拍了一巴掌,一並推著她往前走,語氣裡全是不以為意。

“你媽會取名字唄,你這麼陰暗,就叫劉諳,我是個白癡,就叫劉白,命中注定的沒辦法,趕緊吃你的飯去。”

劉諳張了張嘴,想說他們的名字是爸爸取的,但他們哪有什麼爸爸,打小就過世了。

……

30號下午,關捷放了半天假,因為第二天要報道,晚上他可以在家裡休息。

路榮行家裡已經人去樓空,連那個琴盒都不見了,隻有那盆鶴望蘭還在桌上。

這花含苞的時候最好看,像一隻靜立在水中的白鶴,開到中途有點張牙舞爪,等到橘色的花瓣展開,它又以一種騰飛的姿態乖順了起來。

關捷隔著鐵條望了它幾眼,莫名中意這種古怪的花型。

他對mp3引發的承諾上了心,琢磨著禮物要錢,怎麼也得跟mp3是個差不多的價。

胡新意說這東西少說也要200,關捷聽得牙根都疼,感覺節衣縮食是省不出個結果來了,畢竟他沒有那種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於是他將主意打到了他爸媽頭上。

他趴在桌上佯裝打草稿,但心裡的算盤震天響。

關捷在想:要是他用成績跟他爸打賭,以他開學第一次月考為基礎,對照明年的中考成績,漲一分2塊錢,跌了就當沒這回事,不知道關寬願不願意。

又或者他去找李愛黎,做家務賺錢,一次1塊。

然後他還沒想完,李愛黎就將自行車刹在門口,急匆匆地進屋裡去了。

平時這個時間,她應該在製衣廠縫布片,關捷看她臉色有點急,莫名所以地站起來跟進了主臥,在門口問道:“媽,你怎麼這個點就回來了?”

李愛黎的臉色有點凝重,語速飛快地說:“你姥姥起不來了,我回來拿點東西就得走,你把飯煮一下,菜也弄在那裡,我好回來炒。”

關捷呆了一下,茫然道:“啊?姥姥生病了嗎,上次來不還好好的嗎?”

上次已經是大半個月以前了,關捷補了15天課,並不知道期間姥姥再也沒來過。

李愛黎拉開抽屜,裡頭亂得不行,她從一堆破爛裡扒出了半個巴掌大的葫蘆瓢和一卷白布,推上屜口就往外走,邊走邊說:“沒生病,就是……”

她兩眼茫然地放空了一瞬間,喃喃道:“老了,到時候了,你把飯菜弄好了過去看看她,讓她多看你兩眼,聽見沒?”

關捷應完聲,目送她去也匆匆地走了。

那個小葫蘆在抽屜了有一陣子了,關捷這會兒沒想起來要問,很久以後才知道,這是鎮上的喪葬風俗。

葫蘆諧音同福祿,瓤內籽又多,有家掛葫蘆百子千孫的說法,而孩子是籽,那父母就是果皮。

有老人的家庭會在長者生前就準備好一個大小合適的葫蘆曬乾剖開,隻留一半,代表父母中的一位。

等長輩百年之後,在五七這天,負責贍養的子女供半個葫蘆,並下一碗麵,寓意五七開鎖,好讓長輩的靈魂的坐著這個葫蘆渡過忘川,去往西方極樂世界。

這東西本該由關捷的小舅來準備,但他常年在外麵打工,姥姥的5個孩子當中,近在身邊的隻剩李愛黎,所以就是她在張羅。

關捷對他姥姥的感情比較複雜,鬨時厭、哭時憐,眼下聽說人都起不來了,心裡莫名就堵得慌。

他三下五除二地忙完李愛黎的交代,騎上關敏用不上的自行車去了小舅家。

姥姥住在小舅家廚房後麵的閒屋裡,關捷站在門口,就能聞到一股組成複雜的異味。

嘔吐物、排泄物、黴味和老人清洗不掉的體味夾雜在一起,當地管這個叫老人味。

關捷進去的時候,李愛黎正穿著做飯用的罩衣,戴著勞工編織手套和一次性口罩,持著掃帚在掃床邊的草木灰。

姥姥背對門側臥著,整個人蜷成了小小的一團,不停在發出一陣讓人堵心的齁喘。

關捷被她喘得鼻子發酸,走到床邊叫了她一聲,老人充耳不聞,她的意識和現實已經剝離了。

李愛黎掃完嘔吐物,接來一盆水給她擦了身體,接著揮開關捷又來給她穿衣服。然而老人很沉,李愛黎又要穿又要抬,根本把姥姥拉不起來。

關捷連忙伸手說:“媽,我來穿。”

李愛黎的眼淚在眼眶裡滾了兩轉,然後猛地轉開了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歎了口氣:“不要你來,不乾淨,她又不是沒兒子,去把你舅舅叫過來。”

關捷依稀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一些怨懟,心裡也明白她對舅舅舅媽不滿,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轉身出去了。

很快舅舅跑來扶他的老娘,關捷就站在閒屋裡打量。

姥姥的床頭有個老木箱,是她年輕時的嫁妝,現在裝著她的家當,她平時喜歡把小輩給的錢卷成硬邦邦的小卷,包在手帕裡外麵裹塑料袋,團起來塞在衣櫃裡。

關捷和舅舅家的表妹都知道這個習慣,以前表妹還小的時候,關捷沒少聽姥姥抱怨,說這賊丫頭片子偷她的錢用。

後來姥姥眼睛花了,是5塊還是100她根本分不清,出去買東西小賣部的人總騙她。

所以每次關捷過來,她就問關捷哪張是幾塊錢,關捷就給她把不同麵額的錢分開,塞在不同的衣服口袋裡,告訴她找小票就掏春裝,大錢都在冬裝裡。

那些錢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關捷隻是突然想到,要是那時候不讓她攢就好了,慫恿她全部用掉,買吃的買穿的,怎麼都好過攢了用不上。

木箱旁邊有個學生桌,應該是表妹淘汰下來的,桌上放著箱方便麵,桌膛裡放著個碗,上麵搭著根筷子,另一隻掉在下麵。

關捷注意到碗沒洗,並且裡麵的剩飯已經乾枯發黴了,這個畫麵讓他突然覺得異常悲哀。

就一副碗筷,都沒有人給她洗。

關捷將那個碗端出去的時候,李愛黎偷偷看了他一眼,心裡既欣慰,卻又不願意他洗那個碗。

憑什麼該她的兒子來洗,她弟弟一家子,這麼久了都沒人伸一下手,就等著她來收拾,李愛黎偏不,她要看看那碗裡的黴能張到多深。

它長了半厘米厚的一層。

關捷蹲在水池邊,用水管將剩飯衝進了下水道,然後接了碗水,蹲在那兒等它泡發。

他倒騰錢的計劃,就這麼胎死腹中了。

因為為了好好地送姥姥最後一程,李愛黎暫時停了製衣廠的工作,天天在姥姥的床頭和小舅家的水池那兒駐紮,他媽沒有收入,關捷根本沒法開口。

隔天關捷自己揣著錢去報了道,正式拉開了他的初三生涯。

暑假的補課讓他適應了朝六晚十的作息,他上課不太打瞌睡了,就是餓得像胃裡裝了一個黑洞,每到第4節課肚子咕嚕得後麵的包甜都能聽見。

高強度的課程把這個胖姑娘都壓迫得瘦了兩圈,她看起來仍然很胖,但是自己能感覺到那些減掉的體重帶來的輕鬆感。

包甜也老餓,但她不敢吃太飽,買的零食小半被肖健瓜分了,多半留給了前麵那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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