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意完全成了她偏心關捷的幌子,偏偏這三個男生的頭腦都很簡單,一致將包甜奉為組裡的人氣女神。
初三的生活不想充實也不行,每天上到晚上10點,大部分偷雞摸狗的人都沒了作妖的精神。
關捷在學校裡的時候,既不會想路榮行,也不會想他姥姥,因為老王考一次就罵他一次,問他作文寫得都是什麼垃圾。
英語老師也像是被傳染了,經常喊他談話,問他有什麼不懂的。
主謂賓動形副助,關捷一概都不懂,他連漢語的那些組成都分不太清,英語就更不用說了。
而老師們純粹是覺得,比起班上的其他人來說,這個學生還算有點值得抽打的潛力,他的數理化生放到重點班都不算弱,唯獨這兩個主科,回回都在及格線上試探。
關捷自己也很絕望。
他就是小學生文筆,乾巴巴又沒辭藻,英語也不像路榮行,同樣不太懂各種語,但彆人就知道該選哪個,這種天生的語感他羨慕也沒用。
為了少被老師批,關捷隻好去求靳滕救命。
靳滕嘴上溫柔地說“沒問題”,手上毫不留情地給他布置了一堆額外的作業。
語文這邊讓關捷先找一本作文書,把其中所有被引用到的名人名言都抄下來,英語這邊把每篇課文都背熟,他周末放假前來抽查。
關捷聽得心臟一陣緊縮,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大錯特錯的決定。
……
班上一共有71個人,不合群一個人獨占一排。
路榮行直到周三上體育課,也不知道彆人的姓名和性彆,後來知道也不是出於良心發現,而是因為體育老師在起跑線上喊:“男生站左邊,女生站右邊,迅速分開站好,體育委員再叫3個人過來掐表,測個100米。”
然後路榮行才看到,不合群站到了女生的隊伍裡。
他呆了一瞬,還難以置信地跟旁邊同寢室的錢園確定了一下。
錢園拍著他的肩膀,表示非常能夠理解他:“我第一天看見她,也以為是個男生,寢室裡一半以上的人都看錯了。後來聽班長說性彆欄上是女的,這才曉得的,不過這妹子真的,有點……太酷了。”
路榮行聽見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立刻釋然了,接著他從旁邊人的議論裡聽見她叫好像叫劉案。
體測4人一組,每隔前麵的快要跑完了,老師就會再喊一聲預備。
100米很短,女生的及格線是18s,很快就輪到了劉諳,她個高腿長,跑起來甩第二名一大截,依稀是個運動健將。
跑完了她也不跟女生紮堆,一個人靠在沒掛網的足球架子下麵。
十來分鐘之後,路榮行跑了個及格分,隨後體育委員搬來了一堆球類,老師讓大家自由選擇喜歡的運動,路榮行選了個最不費力的兵乓球,貓在台子那邊偷懶。
張一葉最喜歡打乒乓球,上初中之前他還做夢以後要當國手,上了初中被迫進了籃球隊,現在到了一中,也不知道怎麼樣。
路榮行睹物思人,突然就有點惦記他,順便也想了想關捷,不知道他那張爛臉好了沒有。
經過幾天的摸索,路榮行毅然投向了清音的食堂。
這邊的學生少食堂大,而且吃的是自助餐,12塊錢一頓,主食配菜隨便吃,最主要的是它不用排那麼長的隊。
路榮行每天下了課就去練琴,練完在藝校吃飯,吃完了中午還能回教室趴20分鐘,日子過得比初中還要輕鬆一丁點。
礙於下課的時間一樣,他每天都能碰見劉諳,兩人的話都不多,充其量隻是對上眼神互相點個頭的交情。
但是跟在劉諳後麵的那個男生不見了。
不過路榮行並不在意這個,練他的琴、吃他的飯,旁的閒事一概不管。
路建新給他租的琴室在藝校東邊的角落裡,建築的原身是以前的演播廳,後來學校擴建,在食堂後麵建了個新的禮堂,這個地方就廢棄了。
小三層的樓房外麵爬滿了爬山虎,平時除了卿卿我我的情侶,很少有人往這邊走。
清淨讓路榮行對這兒很滿意,他磕磕絆絆地練上了《趕花會》,有時也會重溫一下舊曲。
然後窗戶後麵的健身器材上,意外地迎來了一個路過的聽眾。
劉白最近忙著躲人。
他不知道人戀愛了之後是不是都一個德行,纏人纏得特彆緊。
劉白不喜歡這樣,開始之前他就打過招呼了,不要說什麼愛你愛我、不要過問他的行程。每個人之前都答應得好好的,耍起來之後就變卦了,好像以為睡過了一張床,就能夠對他提要求了。
可惜劉白不這麼認為,他總是越談越覺得沒什麼意思。
不過孫雨辰這個人還行,之前對劉諳很上心,寵得跟親妹妹沒什麼兩樣,所以儘管劉白現在很煩他,但是也不想讓他太難堪,撕不起就隻能閃人了。
他從教室閃到這犄角旮旯,沒曾想還有人在彈古箏,雖然彈的不怎麼樣,但是曲子很輕快。
劉白趴在翹了漆皮的漫步機上,閒得無聊一直聽到彆人彈停。
不過他沒有去扒窗戶,去看彈琴的人是誰,劉白本能地以為是個女生,而他對女生不感興趣。
在兩邊跑的情況下,一周匆匆而過,城南從高一起一周就隻放半天假,和荔南一中的假期一樣。
雖然後來很多學生認為跑來跑去太費車費,選擇一個月回一趟家,但第一周沒什麼經驗的高一新生們還是拉扯上臟衣服,興致高昂地回了家。
路榮行去老張那兒取手機,拿回來發現上麵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他撥回去那邊很快接通了,接著傳來了張一葉的聲音。
張一葉也買了個手機,在那邊抱怨:“你搞什麼啊大哥?買了手機打不通,有個錘子用。”
路榮行邊走邊笑:“你怎麼知道我買了手機,問我媽要的號吧?那她沒告訴你我的手機放在老師那兒嗎?”
“告訴我了,但我沒信,結果我服了,”張一葉嫌棄個沒完地說,“你就是有病!居然把這種高科技放在老師那兒,簡直活浪費。”
路榮行其實有點懷念他的話多,但嘴上還是說:“有事說事,彆扯遠了。”
張一葉立刻想起了正事,猥瑣地嘿了兩聲:“我聽說你們學校對麵是個藝校,裡麵美女如雲啊。”
路榮行其實沒太細看藝校的美女,因為他的活動路線跟彆人不一樣,但這種誇獎的話肯定就對了,他平靜地說:“應該是吧。”
張一葉覺得老天爺真是不公平:“我草為什麼你丫就有這種豔福,我他媽要羨慕死了,不行!你在學校等我,我要去那邊找你,順便看一下美女。”
路榮行不想把時間花在無謂的等待上,撒謊不打草稿地說:“我已經在回家的大巴車上了,你自己去吧,5路公交,在北轉盤下,下了就是美女的校門口。”
張一葉氣得不行:“你是不是男人!美女都不看,跑得這麼塊,你家有寶藏啊?”
路榮行覺得自己也是醉了,居然跟一個男的煲起了電話粥,及時止損地掛了:“你管我家有什麼,院子裡見,掛了。”
張一葉一句“草”還沒傳達過去,聽筒裡就開始“嘟”了。
路榮行掛掉後去教室收了作業,再從寢室晃到琴室,背上琵琶和譜子去坐公交了。
藝校裡背琴的人不少,最常見的是吉他,最誇張的是大提琴,路榮行從藝校的門口上車,乘客們雖然見慣了藝術生,但還是衝他的臉和琴盒一陣打量。
路榮行很小就背著琴坐長途火車,對此也習以為常,拉著扶手跟著車身晃。
將近2個小時後,他回到了大院,本該放假的關捷卻不在家,他家的門鎖著。路榮行很少見到這種情況,在他的記憶裡,關捷又小,又沒有遠處的親戚可走,他總是在家的。
路榮行問了下奶奶,被告知關捷的姥姥不太行了,他之前回來過,又騎車出去了,應該是到他舅舅家去了。
路榮行跟奶奶說了會兒話,騎車去村委會找汪楊。
汪楊看見他,差點笑成一朵花,過來捶背揉臉,說他好像又瘦了。
在胖瘦上路榮行根本沒法信她,跟她說了會兒學校的事,接著騎車往前去找靳滕,在老師家坐了一個多小時,又借了兩本書。
再回家的時候,關捷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大門口,躺屍。
他這回沒用愉快的兩把椅子,隻坐著一把,屁股還挺靠邊,上身騰空斜溜,將後頸掛在椅背上,頭倒搭著,胳膊直挺下垂,兩條腿撐成大字,像是一個被抽空了的紙片人。
路榮行覺得他應該是傷心了,因為他姥姥再怎麼鬨騰,對隔了輩的他一直都不錯,而關捷怎麼說呢,是一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人。
他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麵臨生離死彆的鄰居。
於是仰麵朝天的關捷眼裡的藍天白雲,突然變成了一張倒過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