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冰沙店老板徒然被豔福砸到了頭,說是一對小情侶在店裡鬨彆扭,具體情況不大清楚,就知道女的潑了男的一臉冰沙,男的一氣之下連賬都沒結就甩袖而去,女孩子直接就撲在桌上哭開了。關鍵時刻,老板挺身而出,不單免了賬單,還遞上了洗得乾乾淨淨的手帕,並真誠的安慰了剛被甩了的女孩子。
然後,這倆就在一起了。
一麵看著店裡的好生意,一麵做著白日夢的冰沙店老板,半點兒都不覺得日子難捱,而且他認為自個兒比其他店麵都要強,彆家都是幾張小桌配兩條長凳,最多就是裝倆吊扇。可他這邊,開店前,特地叫人把牆麵刷得雪白雪白的,桌椅都是叫老木匠打得好貨,光是大冰櫃就買了倆,還有特彆從玻璃廠定製來的玻璃小碗和瓶子、杯子,叫人光是看著就心頭癢癢的,更彆提他這家店麵是附近幾條街最大最搶眼的,連招牌都比彆家的大了兩倍。
鈔票會有的,媳婦兒也會有的…
就在這時,兩個長發女孩走進了店裡。
“芳芳姐你隨便點,今個兒我請客。”
“那說定了,回頭你可彆嫌我吃得太多。不然…算了
算了,還是我請客吧,姐姐吃妹妹的,心裡不得勁兒啊!”
老板心道,還是姐倆?長得可真不錯啊,年紀小的那個樣貌更好一些,不過年紀大的那個有一股子利落的勁兒,看著是個持家好手,到底選哪個好呢?
有一種無奈,叫做想太多。
等老板依著姐倆的要求,上了好幾次冰沙後,他無比悲傷的發現,無論他怎麼積極主動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冰沙,也無論他特地加大了份量或者把擺盤做到最精致,那姐倆都沒有多給他哪怕一個眼神。
姐倆就是剛剛逃離了劇院的喜寶和春芳。
喜寶其實真的無所謂待在劇院裡當一朵壁花,她也不覺得裡頭的空氣有多悶熱,可春芳既然覺得難受,又不想去醫院看看,那麼找個涼快的地兒坐著休息一下,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就連喜寶也不知道,為啥明明隻是想找個地方涼快一下,順便歇個腳兒,點個涼飲消磨下時間,怎麼到了最後就變成了看春芳狂灌冰沙了呢?
一碗、兩碗、三碗、四碗…
饒是喜寶知曉春芳平日裡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以前那些柔弱的裝扮那是給家裡長輩看的,可就這樣,她還是被嚇到了。
五月天,再熱也有個限度,更彆提,即便是三伏天也不能這麼往死裡吃冰吧?喜寶有心要勸,可春芳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拍著胸口保證道:“寶你放心吧,我這胃可是鐵打的,吃再多也沒事兒。”
聽著這話,喜寶眼前仿佛重現了昨個兒毛頭狂吃雪糕和老冰棍的樣子。這昨個兒她沒仔細數,可這會兒她卻是完全有空擋幫著算。問題是,春芳並不是逮著一種吃的,她在連吃了七碗冰沙後,又要了兩杯酸梅湯,之後還點了三大份的冰奶糕,完事後摸了摸肚子,再度要起了冰沙…
喜寶不心疼錢,她心疼她堂姐這胃。
吃這麼多冰,鐵打的胃都受不了吧?
“姐,要不咱們先緩緩?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回劇院那邊吧,我怕奶回頭找不到人,該著急了。”喜寶瞅著桌麵上一摞摞的碗碟杯子,兩眼都快發直了。
殊不知,她這邊正擔心著,方才已經絕望了的老板卻再度重燃了希望。試想想,就算冰沙再好吃,能一口氣吃
那麼多的,肯定是心裡不痛快,他還是有可能贏得美人心的。
“你沒戴手表嗎?”妹子和老板的心情,春芳都沒有體會到,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才過了半個小時,奶才不會想起咱們。”
喜寶很犯愁,她其實並不是很擔心趙紅英著急,畢竟她和春芳都早已成年了,這兒又是人來人往的鬨市區,想也知道不是出去逛了,就是找地方吃喝了。她擔心的是,她姐把肚子給吃壞了。
“芳芳姐…”
“老板!再來一份冰奶糕,然後給我妹來一瓶橙子味兒的汽水。”春芳衝著店老板遙遙的一招手,隨後才眼神一瞥,“相信我,奶沒那麼快完事的,我看過他們的節目表,哪怕中間不出任何狀況,光是走位順一遍,那也得要一個小時往上。要是哪個忘了詞兒,那就更彆提了。”
“可你不能再吃…”
“來嘍!”老板一聲喊,新的飲品和冰奶糕再度被送了上來,這送餐速度絕對能打破記錄。
春芳高高興興的往死裡填自己,好吃是一回事兒,另
外就是她的確有這個想法,把自個兒吃壞肚子。
對,她就是故意的。
夏天貪涼鬨肚子是個很常見的事兒,春芳又打算來真的,所以並不擔心被人看破,哪怕是她奶好了,大不了回頭說她貪嘴沒分寸,還能咋地?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躲過這次相親大會。
然而,她千算萬算卻獨獨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兒。
眼看著春芳又要再叫,喜寶終於忍不住了:“姐你不能再吃了,會鬨肚子的,要是嚴重了,怕是得進醫院掛水。”
春芳並不以為然,可老天爺卻願意配合親閨女一把。
前後不到半分鐘,就在店老板美滋滋的又送了次餐後,春芳就趴下了,氣若遊絲的向喜寶求救:“寶,我可能需要上廁所。”
喜寶剛開始也沒當真,起身問了價格,沒等春芳掏腰包就搶先付了錢,及至她都準備出去了,才發現春芳壓根就沒跟上來。
事情大條了。
於是,店老板終於有了一次近距離接觸美人兒的機會
,畢竟以喜寶的能耐,是沒法把身高、體重都高於她的春芳弄進醫院的。
也幸好,在這條街後頭就有個衛生所,店老板喊了隔壁店家幫著看會兒,把人送到衛生所後,這才回到了店裡。他不怕對方忘了他,畢竟姐倆裡頭那個看著年歲略小點兒的,剛跟他說了,等好了以後一定會親自登門道謝的。
話說回來,倆姑娘不會認為是他店裡的東西不乾淨才吃出病來的吧?
店老板先歡喜後憂愁,沒等他想出個好法子來,又有顧客登門了。這回不是情侶,也不是姐妹,而是一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清一色的好衣服,一看就是家境不菲的那種。
按捺住煩悶的心情,店老板趕緊賠上笑臉把人迎進來,心下卻暗道,一群大老爺們湊一起吃冰?怕是閒的。
的確是閒的。
“我說謝少,你特地把我們哥幾個叫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請我們吃…你是有多閒?之前不還說忙著追求人家女大學生嗎?人呢?追得怎麼樣了?總不能比葉一山那傻小子還慘吧?他當初可是連著買了一個月的蛋糕麵包,差點
兒沒把我給吃撐死,結果連女神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你這都是哪年哪月的老黃曆了?彆鬨了,人家葉一傻早就知道他女神是誰了。就奧運會那會兒,他在電視上看了他那女神,你連這事兒都不知道?”
“真的假的?他那女神還能跟奧運會扯到一塊兒的?那後來呢?人呢?我隻知道他被他哥先丟到大東北,又直接提溜到了蘇聯。哎喲,那可真是親哥啊,一般人乾不出這種事兒來。”
“你說葉一江啊,彆跟我提他,我老子每回抽我就愛提他,說什麼‘你也不看你看人家葉家老大多能耐,三十不到就已經是正團級了’。你說,我乾嘛要想不開學葉冰坨?我好好當人不成嗎?”
一提起葉家兩兄弟,幾人就瞬間打開了話匣子。
要知道,葉家那倆簡直就是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連一絲絲相似之處都沒有。老大人稱葉冰坨,整個人就跟個冰坨子似的,三伏天都冒著絲絲寒氣;老二人稱葉一傻,傻裡傻氣,就跟他家養的二狗子一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二到底的氣質。
簡單地說,葉家老大就是傳說中的彆人家的孩子,而
葉家老二則是打小被自家這個“彆人家的孩子”打擊到大的倒黴孩子。
他們這群人,每次被葉家老大打擊到了,都會想一想葉家老二,這樣心裡就痛快多了。
“都一個爹媽生的,咋差距就那麼大呢?不過我還是挺喜歡葉一傻的,好久沒出來聚聚了,這次咋沒叫上他呢?”
“叫了,他說他一會兒就來。”謝少突然開了口。
沒想到一直悶聲不吭的謝少會開口,剛才幾個叨叨得沒完的哥們明顯被嚇到了,再聯想到早先的某些傳聞,就有人忍不住開口問出了心裡的疑惑,當然在發問之前他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謝少的神情。
“謝少,葉一傻早年說你搶了他的女神,真的假的?”
“問這個乾啥?要我說,肯定是假的!誰不知道謝少現在還是黃金單身漢?再說了,找誰當女朋友不好,偏找葉一傻看中的?就他那眼光,他女神也夠嗆。”
“彆插嘴,我問謝少呢。謝少你說說唄,省得咱們私底下猜來猜去的。對了,我怎麼覺得你最近一直悶悶不樂
呢?”
最後那句話一出口,周遭的氣氛一下子就沉寂下來。
每個小圈子都有一個領頭人,他們這幫玩得好的小夥伴兒,全都是家裡的幼子,多半人打眼瞧著就不怎麼靠譜,唯獨謝少,總算還沉穩,一貫進退有度,倒是成了他們之中的領頭人。
當然,說白了還是因為家世,如果家世不夠,他們這幫子二世祖可不會多給對方一個眼神。
謝少最初沒吭聲,不過明顯可以看出他麵上的憋屈之情。遲疑了半晌後,他才緩緩的開了口。
“六子說的沒錯,我先前說要追的那個女大學生,就是葉一山的女神。”
這句話仿佛驚雷一般,差點兒沒把在座的幾人給炸得魂飛魄散,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開口,生怕打斷了謝少的話,從此再也沒法得知事情的原委。
幸好,謝少並沒有賣關子的打算。
謝少心裡苦啊,他跟葉一山還不同,那貨是單純被自個兒的智商給耽擱的,誰家傻子追女孩子是連著買一個月蛋糕麵包的?關鍵你還不是買給女孩子吃的,而是付了錢
後拿回家的。這烘培店打工拿的都是死工資,彆說連著一個月了,就是把店裡的東西給搬空了,老板也不會給打工妹漲哪怕一分錢的。更叫人無語的是,葉一山追了一個月,連人家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他就不同了,起碼最初他是這麼想的。
從那一年開學典禮上的驚鴻一瞥,到後來想法子把喜寶弄到了出國隨行翻譯的名單上,他都是花了大心思的。
而事實上,一切都很完美,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直到奧運會結束,一行人回到了國內,那會兒情況仍然不錯,他還想法子留了喜寶一段時間,美其名曰寫心得體會、評優評先。
再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跟見了鬼一樣,他再也沒有靠近喜寶。多半時候是明明已經定下了行程,準備往京大去一趟,卻沒想到臨時有急事,愣是逼著他改變了既定計劃。
也有突發情況,比如眼瞅著就快要到京大了,發生了追尾時間;改乘坐公交車去京大,結果突然犯困坐過了站
;走路去京大,被路上嬉戲追逐的小孩子撞了個正著,潑了一身的汽水,還委屈的哭給他看,逼得他不得不另外買汽水安撫孩子,還得回家換身衣服…
最叫他吐血的那次是過年那會兒在繁華的商業街上,明明喜寶已經近在眼前了,前後差距不到五十米,結果就跟鬼打牆一樣,他就是走不到跟前,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美人兒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人潮之中。
他覺得,他大概是被葉一山那混蛋給詛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