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福晉就派人來通知說做法會的日子定在了臘月十五。要請來四十九位僧人, 連做七日, 設了幾處壇場。
這事定下來了, 她就吩咐了小滿幾個提前準備好要用到的燈燭、香花和貢品等。
每日裡除了照顧小姑娘, 她還為那三個孩子抄了心經,希望孩子們能和寧兒一般好好的回來。
因著李氏身子有些不佳,她須得照顧小姑娘,可法會的事兒既重大又有些緊迫,福晉就想邀謝嬤嬤過去幫著籌備看顧著法會的事兒, 她知道謝嬤嬤也是篤信佛家之人,自然是同意的。
到了臘月十五, 約莫才三更天便聽到外邊隱約有些動靜, 應是柏林寺的僧人們在灑靜,這個時節冷得很呢,實在也是不容易。
四爺昨日歇在了書房,臨近年節他光是接見屬人和應酬就要忙上一陣兒, 不知她的哥哥們送來的年節禮是否妥當?可彆出什麼岔子才好。
還有那慧嘉法師不知是在哪個壇場?最好是離她這邊近些。以慧嘉法師的聰慧應會尋個適當的時機來見她,若是一直沒有來,那再讓馮永泉去尋他過來吧。
第一日的時候人並沒有來,她也知道第一日要設壇布置定是繁忙的很,倒不必著急。也沒有讓他等多久,到了第二日下午當日法事結束,人便來了。
馮永泉出去通傳的時候,她本想把小姑娘交給月竹, 怕小姑娘鬨起來礙事,可小姑娘卻拽著她的衣裳不鬆手,還直往她懷裡撲,實在是個愛粘人的孩子,也就隻好把她放在榻上和雪球玩兒。
剛擺正了小姑娘的坐姿,就見著馮永泉帶著一個身穿玉色袈裟的僧人過來。
“有些時日不曾見過,施主和小施主可安好?”
“都好,慧嘉法師先請坐吧。”不消她說,月枝就奉上了茶,這年輕僧人似乎又瘦了些,眼睛顯得更大,都快和小姑娘的眼睛一樣圓溜溜的了,袈裟裡麵穿著厚僧袍也不見臃腫。
“啊啊~嗚啊嗚啊~”小姑娘也不再和雪球鬨著玩兒了,而是看著慧嘉法師,大眼睛裡亮晶晶的,嘴角還掛著些口水,明明才擦過的喲。
聽到慧嘉法師一聲輕笑,道:“小施主好,等過了年就又長一歲,願小施主歲歲平安。”
小姑娘“哇啦哇啦”的又表達了一通,今兒見了外人是格外的有表現欲啊。
“額娘和慧嘉法師說話呢,你是也要和慧嘉法師說些什麼嗎?”不知是不是快能說話了,小姑娘最近見人談話就很喜歡‘參與’一下,一說話口水就更止不住。她又向慧嘉法師解釋說:“她這是又快長牙了,每日裡總是流口水,讓慧嘉法師見笑了。”
“每回見小施主都會見她成長不少,貧僧也甚是為施主高興。此次前來是想和施主說說育嬰堂的事。”
“說來慚愧,這事並不輕鬆,卻貿然托付給了慧嘉法師您。看法師消瘦了不少,定是受了不少勞累。”其實她本想過托付給母親,可母親年紀大了,她不忍母親再去操那個心,上回母親來看望自己,便還是將此時說與了母親聽,這樣慧嘉法師再有什麼事可以通過母親告訴她。直接到府中多少有些不便,而且人多口雜,她也不欲讓福晉知曉此事。
“施主不必如此,開辦育嬰堂本就是件功德無量之事,能為此效力是貧僧的榮幸。說句有些不算恭敬的話,貧僧自小在寺院中長大,跟著師父和師兄們也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多的是願為佛祖塑金身的香客,卻少有施主這般願意救助人的。”
“法師謬讚了,隻怕是多數人誤解了佛祖的意思。佛祖有以身飼鷹的慈悲,又怎麼會在意自己是否為金身?”這也是她原本不大熱衷佛道等的原因,隻覺得不少和尚乃至信徒都虛偽的很,不惜人力物力造出一個個金身佛祖像悉心供奉,卻眼睜睜看著普通人易子而食,這豈不是最大的偽善?
慧嘉確實是頭一次聽到旁人言明這種有趣的邏輯,正是和他自幼的想法不謀而合,這不可謂不是種緣分或相通。
“施主說的甚是,小僧剛好也是同樣的見地。”方才女子柔和語調中隱藏的幾分嘲諷,這實在是個聰明又狡黠的女子,她原是這樣的人嗬。
“是嗎?怪不得我總覺和慧嘉法師有緣。”這並非是虛言,從第一回見麵這年輕僧人就給她一種奇異的親切感,或許是氣場相同?就連四爺,她一開始麵對他也有過些許忐忑不安,可這慧嘉法師卻是讓她覺得格外親近。
慧嘉止住眼中的酸澀繼續道:“現在莊子上已經收容了二十三名棄嬰,大多是漢人家的女孩。不少是快要被家人溺死的,聽說又開了所育嬰堂,或許終究念著分骨肉親情,便送了來。莊子上的幾間屋舍沒來得及和施主商議,已被小僧做主打通了幾間,這樣方便照顧些,還請施主恕罪。還有照看孩子的婆婦是莊子的管事幫忙挑的,大都是原本就在莊子上的人,每月再多發吊錢便是。”
“這事已經交由法師去辦,這些小事您做主便是,不必事事告知於我。隻是我沒想到已經有這麼多孩子了,那母乳想必是不夠吧。要不買幾頭乳牛和母羊養著,不至於餓著哪個。”在旗的滿人再落魄也有朝廷定時發放的銀錢供養著,可漢人就不同了,遇上天災**一家子基本就完了,能救一個便是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