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放心,貧僧已讓人買了乳牛和母羊在莊子上養著,足夠那些孩子吃的。”
“那就好,慧嘉法師這般年輕竟想的如此周到,看來我是真的托付對了人。”這年輕人當真是個心細有主意的,光開設育嬰堂就須得跟官府打不少交道,她當時還說過若是辦不成就捎信給她,可一直沒有信兒來,竟是他全部已經辦妥了。他若沒有出家為僧,也能走科舉考取個功名,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吧。
可每個人本就有不同的路要走,就連當皇帝在她看來也實在算不上是個好差事,或許真的不如當個和尚瀟灑快活呢。
“貧僧惟願能不負所托,這是育嬰堂開設以來的賬目,貧僧比著原本的賬薄抄錄了一份,還請施主過目。”
小滿接過賬薄交給她,可她卻覺著不必去翻閱,第一回看到這年輕僧人澄澈的眼神,她就知道這是個胸懷坦蕩的,不是個貪財之人,他的眼睛裡完全沒有文覺那麼多隱藏的**。
“不必看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是相信法師的。這是六百兩銀票,算是我的一些心意,若是沒有慧嘉法師,這育嬰堂不知什麼時候才辦的起來,還請您收下,我這人慣是不願欠著彆人的。”她把一個紅色描金信封交給小滿,小滿接過去送到跟前,慧嘉法師卻沒有去接。
“還請施主收回吧,就當貧僧做這事是為自身積攢功德,能早日親參實悟、直透三關,也算是有自己的私心了。若是施主實在過意不去,可送些點心給貧僧,貧僧雖是個出家人,可自小便有些貪嘴,因這事幼時還被師兄打過。”
她聽著這說到最後已有些可憐巴巴的語氣,覺著實在是有些可愛,這慧嘉法師說正事的時候嚴肅認真一本正經,這回卻又討要起點心來了,若真是個貪財了,那六百兩足夠吃好些年的食味軒點心了。
“既然慧嘉法師不肯收,那便依你吧。育嬰堂的孩子應是會愈來愈多,銀錢上若是不夠了,你便直接去年府找年夫人去取。至於點心,我這兒更是多得很,晌午的時候我還親自做了豌豆黃,那就每種讓月竹給慧嘉法師拿上幾個。”
她說到最後,已經能明顯看到慧嘉法師紅了臉,小滿幾個在旁偷笑著。十幾歲的年紀,還真是個孩子呢,什麼都不要,隻要吃點心。還有他那師兄也是,柏林寺算是名刹,僧人們過的應是不錯,不過是小孩子要個點心,怎麼就要打他?實在是有些狠心,這慧嘉法師小時候應該過的不大好的。
“小僧謝過施主,那就再會了,施主和小施主還請多多保重。”月竹走上前去遞上了一個匣子,慧嘉法師紅著臉伸手接過後,似乎臉更紅了些。
她正要送一送慧嘉法師,剛邁出廳堂的門兒,便見著四爺從外走進來,有慧嘉法師這麼個陌生人在,四爺自然先把目光投向了他,又轉到她身上。
“爺,這便是妾身先前說起過的慧嘉法師。”
“貧僧慧嘉見過雍親王。”他提著匣子的手忍不住有些發抖,隻能強自按捺住。
“原是慧嘉法師,不曾想如此年輕,倒是有些出乎本王的預料。”他早知文覺有個小師弟,卻不想如此年輕,身上卻是有種難得的氣定神閒。要知道那些年輕的僧侶,多是六根不淨,見著他這個親王不慎便露出諂媚之姿,也怪不得嵐兒有些看重這慧嘉法師,確實是有些不一般。
“貧僧早就聽師父和文覺師兄提起過雍親王,今日得見一麵,甚幸。”
“啊啊~啊嘛~啊嘛~啊嘛~”幾聲嬰孩的言語讓院子裡的人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臉上都浮現出喜色。
四爺甚是高興的走到榻旁抱起四格格舉高,激動道:“阿瑪的四格格這是會叫人了?嵐兒你可聽見了?咱們的四格格會叫‘阿瑪’了?”
“是,妾身也聽見了,咱們小格格是在叫‘阿瑪’呢。”她先前也是有些不信,可小姑娘嘴裡還在不時發出‘阿瑪’的音調,這麼聽著確實是會叫人了,才八個月多一點啊,真是個說話早的孩子。
“乖孩子,再叫兩聲’阿瑪‘,你想要什麼阿瑪都給你。”
眼看著四爺要犯傻,她不得不揪了四爺的衣角,小聲提醒他還有旁人在呢,四爺似是才想起來。
“無彆的事,貧僧這便告退了。”
“慧嘉法師慢走,蘇培盛替爺去送送。”說罷又抱著閨女,各種糖衣炮彈許願的引導著叫‘阿瑪’。她是既高興又忍不住有些酸,怎麼小姑娘總是先會叫四爺?明明她這個額娘才是每日陪著的啊。
蘇培盛也是頭一回這麼近打量這慧嘉法師,這年頭僧人長得比梨園的戲子還好看?
慧嘉不知旁人的想法,提著匣子回到住處,半晌後打開匣子,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乾枯已久的眼淚流到嘴中,嚼著那點心又甜又鹹,麵上的神色似悲似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