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池不知道江鴿子在想什麼,他隻是耐心的跟江鴿子解釋到:“為了節省地麵能源損耗,我們已經開始對海洋進行一般研究了,這些魘人的生活環境對我們研究海洋大有助益,安心~我讓他們連夜送走。”
江鴿子聞言,想了一下便拉著俞東池到一邊低聲說:“現場還有兩個惡臭無比的空間,你要麼?”
俞東池聽完,臉上便露出極其溫柔的笑。
他搖頭道:“不要,他們可以研究出更加合理的壓力空間,至於這個,您就看著處理吧。”
江鴿子看看左右,又回頭看看身後偉大的建築,最後他無聲的揮手,將空氣當中的兩個大糞包,強製塞入神殿地下幾千米的地方。
他想,這個建築就是再偉大以後他也是不來了。可江鴿子卻不知道,這空間是跟某人的精神天生就聯係在一起。
就在那空間沒入泥土,到達一定深度,大地也具有壓力,所以空間在下墜當中不斷被擠壓縮小。
惠善會外村落的大集上,一個六十多歲,正蹲在地上挑選商品的老嫗,她的腦袋忽然開始縮小,買貨品的大叔下的連連倒退,驚聲尖叫。
那老嫗身體痛苦的佝僂,她活著,能感覺到腦袋正被無數力量擠壓,她痛苦極了,卻喊不出來,隻能伸出雙手無力的抓撓,當頭部縮小到嬰兒拳頭那麼大……它爆炸了!
神殿終於敲響銅鐘,按照自己的方式給逝去的魘人送葬。
江鴿子沉默的走到江吃飯麵前,從口袋裡取出手帕遞給她。江吃飯無聲的接過,十分狼狽的擦了一下臉。
這是個堅強的姑娘,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站立起來,走到那些拿著盛器有些驚慌的惠善會眾人麵前,她接過一個盆,然後彎腰一塊一塊的收拾現場的狼藉。
江鴿子沉默的看著。
俞東池在他身後說:“您不必難過,我們就是來結束這一切的,我跟您發誓,再不會這樣的孩子了。”
江鴿子臉上擠出笑容,伸手拍拍俞東池的肩膀說好。
這天傍晚,天剛入夜,惠善會便按照本地最高的禮儀,接待了北燕眾人。
他們在潔淨河流邊的草坪上架起篝火,又從部落裡牽來壯碩的耕牛,獻給新登基的,神的兒子。
他們是這樣認為的,江鴿子卻啥也不知道。
隨著耕牛一聲悲鳴倒地,地麵沉悶,眾人喝彩,九謙手持匕首,半依在青牛脖頸的位置,隨著銀光閃過,有人高聲叫好,還有人快速敲起皮鼓。
白天的一切就如一場夢境一般。
坐在鋪了潔白長巾的餐桌前,江鴿子一邊吃著在此地極其珍貴的水果,一邊看著正在剝皮分肉的九謙道:“這是個人才。”
可他不知道,如果觀察位置合適,他就像坐在聖壇中心般,正在享受眾人的供奉。
坐在他身邊,在城堡車裡洗了整整兩個小時澡,就恨不得把自己表皮都搓下來的戚刃聞言點頭,還心有餘悸的說:“是的殿下,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的人,我們都應該給以最高敬意,畢竟從前的佛偈艾利是那個樣子,今天還看了那樣的現場,如今他們竟然開始烤肉了?”
在篝火不遠處,一個長老拿著古老的羊皮,正在奮力塗抹,他身邊有個長者拿著手杖指著戚刃道:“把神子的大護法畫的威猛一些。”
這位畫者點點頭,就奮力給戚刃的臉添上了張飛的胡子。
二三十個乾乾淨淨,穿著五彩繽紛羽毛的青年男女隨著鼓聲入場,就著節奏他們劇烈擺後丘,他們彎腰對天空擺,對河流擺,對牛屍首擺,對江鴿子擺……
江鴿子目測,一秒鐘這些人快的能擺動十來下的樣子,這~也是藝術吧?
恩,就跟肚皮舞一樣是個民間藝術。
他嘴裡咀嚼著食物,左右找著俞東池的身影,然後失望的沒找到。
很顯然,那個不花一文錢拿了人家整個神殿多年情報的人,又開始在角落鼓搗他肮臟的政治了。
正思想間,江鴿子聽到左邊千寶瑞用小白癡般的語氣大聲問:“毛尖先生!您見多識廣,他們的舞蹈到底在表達什麼?”
毛尖發出一聲老痞子的長笑,笑完他說:“傻瓜!這種原始舞蹈就兩個作用,向畏懼的神靈祈禱,像對象展示旺盛的行能力及生育能力,小傻子~你可以去隨便選個又圓又大的拖回車~哈哈~抱歉~咳~抱歉!”
江鴿子收回瞪視的目光,又開始觀察。
不得不佩服佛偈艾利人的痊愈能力。幾個小時之前他們受到了狙擊,如今有人身上還纏著大塊的紗布繃帶,繃帶外還滲著血花,狼狽成這個樣子人家也來了。
都等著吃肉呢。
新鮮的牛肉被穿在鐵條上,圍著篝火插了一圈,鼓聲更加激烈,有人開始扯著嗓子打嘍嘍,他們開始圍著那圈肉跳舞,快樂的簡單又純真。
如果不是膚色,江鴿子還以為他在看介紹非洲大草原部落的旅遊紀錄片。
即便江鴿子神的兒子,他的護法個個身材俊秀挺拔,相貌好的不得了,然而人家佛偈艾利人的眼睛裡就隻有肉。
戚刃被氣氛感染,笨拙的拍著海豚巴掌。
感受到了純然的快樂,江鴿子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問戚刃:“怎麼沒有看到米宜?”
鼓聲喧嘩,戚刃做了個祈禱的手勢,江鴿子便了然的點點頭。
是呀,那孩子還有個身份是巫,他今晚禁食。
想到這裡,江鴿子拿起桌上的托盤,撿了一些能吃的素食捧著,轉身向城堡車走去。
俞東池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香煙,坐在光線晦暗的台燈下發呆。
在他還算寬敞的辦公室裡,堆放著神殿送來的幾代人拚了全力搜羅來的各種情報。
而在這些情報沒有被俞東池分揀過之前,他懷著私心準備自己先掃一遍。
他慶幸自己先看了一遍。
江鴿子端著食物進入城堡車,在走廊沒有走幾步,他便聽到黑暗角落有個試探的聲音說:“爸~爸爸。”
他身體打了個晃,好懸一盤食物都飛了出去。
等他回過頭,果然~是眼泡紅腫的江吃飯正用一種敬畏且崇拜,委屈又可憐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她又喊了一聲,爸爸。
江鴿子連著倒退三步。
好吧,這孩子沒有那麼多的腦細胞,也表達不出那麼多複雜的情緒,她是終於發現這個世界誰說了算了。
江鴿子努力裝出特彆溫和的笑,還舉起食物問她:“你~要吃點東西麼?”
從來對食物極其在意的江吃飯卻搖頭拒絕了。
江鴿子看看食物,發出一聲歎息:“不吃麼,這~就嚴重了啊。”
這個也不吃,那個也不吃,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江吃飯沒有說話,就慢慢走到他麵前,忽然跪下了,她整個上身都匍匐著,還親吻江鴿子的腳麵,嚇的江鴿子一個倒退,卻被江吃飯抱住一條腿。
她留著眼淚抬臉對江鴿子說:“爸~爸!您~能殺了我,殺了他們麼……”
房門被人有節奏的敲擊,俞東池抬手抹了一把麵頰站了起來。他打開房門,便看到捧著一盤食物,表情有些詭異的江鴿子。
俞東池看看食物搖頭道:“鴿子,我現在還不想吃。”
江鴿子抬手拍他的肩膀,推開他進屋,他走到茶幾前,把上麵的卷軸往地下一推,把手裡的餐盤放下後問他:“天塌了,地陷了,你得了絕症了?”
俞東池無言以對,隻能強笑到:“鴿子~”
江鴿子拍拍桌麵,命令到:“吃!”
就這樣,俞東池就像個小朋友般的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柄本地土產的小木叉子,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吃東西。
江鴿子看他還算好,就把剛才在走廊的事情說了,他用極其不可思議的語氣說到:“……她喊我爸爸?卻讓我殺了她?你是怎麼教的九州語,她的表達方式很顯然是有問題的。”
其實,他們都明白江吃飯想說什麼。
她請求江鴿子結束那些生活在栗紅穀魘人的痛苦,她認為自己的是罪惡的,也應該一並消除。
俞東池無奈的搖頭,卻沒有說話的欲望。
江鴿子見他這樣,也總算是認真起來了,他問他:“怎麼了?”
俞東池拿著小木叉點點辦公桌麵上的一本卷宗。
江鴿子走過去,坐下來認真的看鋪開的那一頁。
這是一整頁的銀行密碼。
俞東池走過去,用叉子點著那些號碼挨個說:“我媽的,我爸的,我哥的,我姐的……”
“你姐?死了的那個?”
“對,死了的那個。”
“還有這個……”
俞東池一臉便秘的指著其中一個說:“這是我的。”
江鴿子咽了一口吐沫,抬臉真誠的看著他說:“你的?”
“對,我的,我的教育賬戶。”
“所以……你是栗紅穀,魘人養大的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