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懷墨眉梢微動,失神的後退兩步。
右手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是她打的。
江寶月冷冷抬頭,不卑不亢:“剛剛我的隨身婢女也說了。前幾日遇見了意外,額頭撞傷,失去記憶。我並不知曉公子是何人,也不知道公子為何在我家的院子裡肆意走動,但我知曉男女有彆,公子還請自重。”
她轉頭,精致的下巴揚起弧度:“秋雨,我們走。”
秋雨悄悄瞪了霍懷墨一眼,立即扶上江寶月的胳臂:“是,小姐,小心腳下。”
臨出院門,江寶月往後看了眼。那男子還呆立在原地,目光朝這裡看,眸中微暗,略有深意。
江寶月回頭,提著裙擺,直至到了屋裡。秋雨點了燈,江寶月才問道:“剛剛那人是什麼人?”
秋雨一愣,雙手局促的扭捏在一起:“小姐,那人,那人是……”
江寶月端坐在美人榻上。她解開披風的帽簷,微微笑著:“你便都同我說了罷。如今我什麼都不知曉,你應將事情告訴我呀,免得以後鬨了笑話。”
秋雨聞言,狠心點了點頭:“小姐,那奴婢可說了。剛剛那人是當今欒王的嫡親公子,是皇帝的嫡侄兒。今日奴婢聽聞欒王進了府中與老爺議事,想必懷墨公子也是因這個名頭才過來的。”
“懷墨公子雖說年輕,但極其受皇帝的重視。他參戰時戰無不勝,年前還得了個戰□□頭,禦賜的呢。”秋雨將所有的燈都點上,猶豫的回望她一眼,齧齒道:“欒王公子懷墨,是您一直喜歡的人。”
江寶月瞪大雙眸,略微吃驚:“你說什麼?我一直喜歡的人?”
秋雨連忙跑過來輕拍她的肩膀順氣:“小姐,您千萬彆動氣。氣大傷身。早知道如此,奴婢還同您說這些做什麼!”
江寶月順了順氣,微微呼吸幾口:“無礙,你接著說。”
秋雨那張小圓臉上浮現出無奈糾結,似乎下定了決心,福身道:“小姐,您還未曾失憶的時候,一直心悅欒王公子。可是欒王公子已經有婚約了,對方是江穗禾表小姐,也便是您的表妹。但是您以往一直以心直口快聞名上京,還曾揚言……還曾威脅穗禾表小姐,揚言不論如何也要嫁於欒王公子。”
江寶月目瞪口呆:“你是說,我插手彆人的婚約?……這不是不要臉麼!”
秋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您可萬萬不能這樣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咱哪什麼都不想了,彆介用之前的舊事來懲罰自己。”
江寶月捂住臉:“我之前可還曾乾過什麼駭人聽聞的奇事麼?”
秋雨仔細想了想:“倒是也沒什麼了。小姐,您此次失憶當真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往日裡您品茶論花,是從來都不會和奴婢說這樣多的話的。奴婢心裡愧疚,感激又自責,都是因為奴婢,小姐才出了意外。”
說著,秋雨的眼眶便紅了。
江寶月起身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安慰道:“怎麼又哭了?這樣愛哭,對眼睛可不好。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以前的事也都忘了,過去的都過去罷。還有這樣的事麼你都說與我聽一聽。”
秋雨又抹著眼淚說了前些時候的舊事。
好在除了插手彆人的婚約,再無其餘過分的事情了。原來她之前是一個這樣傲慢無禮的人,真是難以置信。
江寶月邊品著熱茶水,邊看向窗外。
窗外的雪下了大半天,現在可算是停了,朔風還是呼嘯著。小榻子上點著的燭火發出柔柔的光亮,上麵籠著層薄紙糊成的罩子,畫著合歡花的小樣兒。
不假多時,由遠及近一股子響亮的笑聲。秋雨忙去撩開門簾,向江寶月解釋道:“是奶奶來了,小姐您的祖母。”
果然,打尖兒進來的是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太太。穿的一身滾邊燙金鹿袍,頭飾多是翡翠,並不顯繁瑣老態,一臉和氣,隻覺貴氣逼人。身後簇擁著一群丫鬟婆子,烏烏攘攘的進來。
老太太笑著將披風遞給身旁的婆子,朝江寶月走來:“我的心肝兒,可好些了?”
江寶月連忙迎上去行禮:“托祖母的福,已經好些了。”
老太太攥住她的手捏在手掌心,祖孫二人一齊坐在榻子上,江寶月一見她,從心底油然生起一股親切之情。秋雨又點了幾盞燈,隨眾多丫鬟婆子退到了屋外隔間裡。
“我知道我的寶貝心肝兒是個有福氣的,怎麼會被病魘去了?心肝兒,你可還認得我?”
江寶月乖順點了點頭:“認得。您是祖母。”
老太太笑道:“正是。以往寒冬臘月裡,月兒最喜歡剪些寒梅的小樣兒,第一個給我送過去。我屋裡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可都是為你準備的。你哥哥太木訥,三天崩不出一句話來,你最喜歡的事便是晚上掩了燈,偷偷摸摸跑到我的屋裡,我們祖孫偷偷二人談天說地,好不快活!這些你都可還記得?”
見寶月一臉迷惑,老太太也不著急,撫.摸著她的肩膀:“記不起來也彆著急,我一一都告訴你。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兒啊,都是我的心肝寶貝兒!”
江寶月忽然有一絲絲委屈。她怎麼就磕住了腦袋什麼都忘了呢。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祖母,寶月悄悄紅了眼,小聲道:“祖母……”
老太太一怔,抹掉她流出來的眼淚:“誒呦,不值當掉眼淚。我的心肝兒哪裡都沒有少。讓祖母看看,這不還是一副冰肌玉骨的好相貌嗎!不哭了不哭了,哭花鼻子可就不好看了。咱們月兒不是最重相貌的?”
江寶月點頭,倚在老太太的懷裡。她擦掉眼睛的淚:“趕明兒我就去找父親母親請安。告訴他們,我沒事了。”
老太太一下一下的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好好好,都好。看月兒沒事我便放心了。你可曾見過你的表兄?”
表兄?可是那日進來同她說話的男子?江寶月說見過:“那日剛剛醒了,表兄便來看過我。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老太太道:“你那哥哥從小就話少,到了該娶親的年紀還不娶親,我最擔心牽掛的便是你們兄妹二人了。還有你呀,不是小丫頭了,是不是該找個夫婿嫁了?”
江寶月蹙眉:“祖母!我還年幼,並不該到談婚論嫁的年紀。”
老太太笑:“彆晚了就又該哭鼻子了!”
屋外十分寒冷,屋裡卻發著暖融融的光,祖孫二人的剪影投落到窗紙上,伴著呼呼嘯的朔風,歡聲笑語聲逐漸隱去了。